第4章:有借沒還
天氣越來越冷，特別是騎著小電驢，雖然戴著頭盔，可那冷風(fēng)還是嗖嗖地往白安安的衣領(lǐng)里竄，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家住在那種沒有電梯的老區(qū)，樓房外的白墻漆都有些脫離，有些還布滿青苔，安安早就聽房東說這里可能會拆遷，不過住了好幾年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安安倒是慶幸沒有拆遷，不然她在這繁榮的市區(qū)，根本找不到這么便宜的房子。
樓房一共有8層，安安家就住在第3層。
樓道里的燈壞了，時明時暗，她掏出鑰匙正準(zhǔn)備開門，這時，樓上又傳來一陣陣珠子的彈跳聲。
不用說，肯定是胖梨故意的，自從沒賣菜給她后，每天晚上她都按時玩彈珠。
安安有去找胖梨理論過，可人家根本不聽，依舊到點就開始。
推開門，黑漆漆的客廳里坐著一個人影。
“媽，你怎么還沒睡啊？”
安安打開燈，得虧她膽子大，要換成別人，不早嚇哭了。
“媽，是不是樓上吵醒你了？”
這種老區(qū)沒有物業(yè)，房東肯定也不會為了她們得罪胖梨，報警吧，這種小事警察也不會處理，這讓安安有些頭疼。
她睡眠沉，倒是不容易被幾聲彈珠吵醒，可楊麗芬睡眠質(zhì)量本就不好，被驚醒了就很難入睡。
楊麗芬拍了拍沙發(fā)，“安安，你過來，媽媽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安安坐下來，握著她的手，還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只有這一刻，安安才覺得，自己也是個有人疼的寶寶。
楊麗芬欲言又止，她實在不知道怎么開口。
安安抬起頭，察覺到她的異常。
“媽，我聽著呢，你說吧。”
“安安，今天，你，你舅媽來電話了，你舅舅想承包一個學(xué)校的食堂，想跟我們借五萬塊錢，媽已經(jīng)，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p> 安安松開手，摸著開始隱隱作疼的腦殼。
以前父親在世時，曾經(jīng)借了好幾次錢給他們，拖了十來年，一直到父親生病才還回來。
前年舅媽又開口，借了兩萬，去年借了三萬，說要盤一間鹵肉店，沒想到，現(xiàn)在開口五萬，他們明明知道自己家欠一屁股的債，怎么好意思開口？
倘若他們每次還了再借，安安都不會說什么，可他們并不理解，“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安安心里不痛快了。
“媽，我每天不到六點就起床，一直賣菜到中午，緊接著趕去送幾十份的外賣，晚上我送完外賣還要去跑龍?zhí)?，每天都是十一二點收工，回家后我還要趕稿子。
我每天就像一個陀螺似的轉(zhuǎn)個不停，我真的好累。
媽，咱們家還欠幾十萬沒還，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安安忍不住對著楊麗芬吼了起來！
自己家的債都沒還清，還管他們做什么。
以往，她的舅舅從不會主動聯(lián)系楊麗芬，也從不會問問她們母女倆過的好不好，待到借錢的時候，舅媽才會打電話來。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么楊麗芬對待娘家的事，就跟一團棉花似的，軟的連拒絕的能力都沒有，哪怕自己家如此困難，她依舊一口答應(yīng)下來。
楊麗芬眼眶濕潤，像做錯事的小孩般，不敢直視安安的眼睛。
當(dāng)年她不顧父母的反對，非要嫁給白光。
天真的以為，就算她嫁到外省，她也能經(jīng)?；丶铱纯锤改?，可事實并非如此。
婚后，兩人各自忙碌，緊接著安安的出生，瑣事多多，白光的事業(yè)也慢慢上升，就更加沒時間，一年能回一趟娘家就很不錯了。
后來，白光當(dāng)上了銀行的副經(jīng)理，而安安也成功上了一所好大學(xué)，楊麗芬回娘家的次數(shù)倒多了起來。
那時，她覺得該好好盡孝道，誰曾想，厄運降臨。
自從白光患了癌癥后，為了節(jié)省開支，她便沒回過娘家，哪怕是這幾年，她也極少回去。
所以，在楊麗芬的心里，她這輩子唯一虧欠的，是自己的父母。
看到自己的哥哥嫂嫂把雙親照顧的這么好，她心里很是感激。
這些，白安安自然不會明白，也體會不了。
楊麗芬擦去眼淚。
“安安，其實，你舅舅舅媽對我們挺好的，他們不知道我們家欠那么多錢，因為我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你別怪他們。
你想啊，要是我們不幫一把，那下次回外公外婆家，面對他們也不好意思?！?p> 安安站起身，之前喝了好幾罐的啤酒，又暈又困，有些堅持不住。
“媽，這事明天再說好嗎？我好困?！?p> 楊麗芬無奈，只好“嗯”了聲，她低著頭，默默回到房里。
看著楊麗芬無精打采的背影，安安很是心疼。
洗澡的時候，想起過往種種，安安淚流滿面。
白光臨走前的情景，她記憶猶新。
“爸，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媽媽，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p> 一直吊著一口氣的白光，這才咽了氣，在他心里，最放心不下的竟是楊麗芬，而不是她這個女兒，或許，他知道楊麗芬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洗完澡，安安望著筆記本發(fā)呆，她根本敲不出一句話來，腦子里總浮現(xiàn)楊麗芬患憂郁癥的模樣，讓她很是心慌。
她起身，打開衣柜，從衣服里掏出一張銀行卡來。
輕輕推開房門，果然，楊麗芬還沒睡，正靠著枕頭翻看著相冊。
“媽，我今天能跟你睡么？”
“那你趕緊過來，可別著涼了！”
楊麗芬往里面挪了挪，硬擠出一絲笑容，她不怨安安，說到底，是她連累了安安。
這讓她更加擔(dān)憂，萬一安安知道了那件事，會不會承受不了？
五百萬，她要幾輩子才能賺到那么多的錢？
安安把銀行卡遞給楊麗芬。
“媽，這里有二十九萬，你拿五萬給舅媽，剩下的就還掉一些帳吧。”
楊麗芬詫異地看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安安，你真的，同意？”
安安伸手抱住楊麗芬，笑道：“媽，我可不想下回去外婆家，連飯都沒得吃，我想過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再辛苦都值得。
你不是常說，錢財乃身外之物，身體的健康才最重要。”
白安安又隨手關(guān)了臺燈，鉆進被窩里，“媽，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p> 楊麗芬臉上的憂愁一掃而光，她把銀行卡收好，幫安安蓋好被子，這才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