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是好人嗎?
宋小檁本就頭暈?zāi)X脹的,剛跑了三圈下來,早已累得滿頭大汗,像要死了一樣,渾身都虛脫了過去。
但她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倔強如她,寧愿在大熱天下跑十圈的操場,也不愿向這不公平的世間低頭,更不愿讓陸景衍看見她狼狽的模樣。
“喂,我來數(shù)著她?!?p> 段易丞手里夾了根煙,白色云霧一縷一縷地在風(fēng)中飄散。
班長一愣:“不……不好吧?!?p> 他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還他媽不滾?是想留下來挨打?廋得跟條猴,你扛揍嗎?”
班長一聽,哪還敢說話,趕忙跑得不見蹤影。
這個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魔,又瘋又狠,不見血絕不收手,沒有誰不怕死敢去招惹。
“嘖,慫貨。”
段易丞勾唇冷笑,慢慢抬眼,看向不遠(yuǎn)處正一圈接著一圈跑的宋小檁,她那單薄的背影,在夏日里竟有一股難以磨滅的堅毅,他指間的火星一明一暗,眸色深沉,眼中簇起一撮小火光,隨之暗淡下去。
隨后,他滅了煙,朝她走去。
“喂,你不用跑了。”
宋小檁跑得很慢,他不用跑,用走就可以與她平行。
但她沒搭理,連個眼神都懶得賞給他。
段易丞手插著口袋,嬉皮笑臉地說,“喂,我說你真的不用跑了,班長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是我數(shù),我允許你可以不跑?!?p> 她仍舊沒理。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口氣兇狠,“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是嗎?”
這回,宋小檁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才終于有了那么一點情緒:“是,聽不懂?!比缓?,她猛地甩開了他的手,眼底藏著一片諷刺的笑意,“段易丞,你是好人嗎?”
他微斂起眉頭,似笑非笑,“你覺得呢?”
她沒有回答,而是迎上他的目光,那一雙勾人的眼睛似乎可以窺探所有最深的秘密,驀然,他竟有些慌了,躲開眼神,從她的身邊繞過,像落荒而逃。
她卻喊住了他:“段易丞,學(xué)校里不允許抽煙的?!北情g縈繞的那抹煙味,還久久未散開。
段易丞一瞬停下腳步,勾了勾唇,走了。
十五分鐘后,宋小檁跑完了十圈操場。
她沒有回教室,而是坐到旁邊的臺階上休息。
雖然累,但她沒有屈服。
在放空的片刻里,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陸景衍。
她想起以前,她總是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地說著講爛了的笑話。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聽著,溫柔地幫她拂過被風(fēng)吹到唇邊的碎發(fā),夾在耳朵后面。
那種溫柔,與指尖即逝的溫度,時至今日,依舊美好得讓人心動。
但而今,他的身旁,也會有這樣的一個女生,她貌美如花,氣質(zhì)出眾,與他般配,可以感受到他不一樣的溫柔。
這種溫柔,是對愛人的溫柔,也是她最為奢望的東西。
可是,她與他之間,隔了一條銀河,雖看不見、摸不著,卻是真真切切的遙遠(yuǎn)。
遙遠(yuǎn)到……她看不見曙光,也沒了向往的未來。
終是,宋小檁沒忍住掩面哭了。
鈴鈴鈴——
下課鈴聲從遠(yuǎn)處不疾不徐地響起,教學(xué)樓里打鬧聲四起。
“小檁,給你。”許佳怡小跑著過來,把水遞給宋小檁,“辛苦了,一定要記得吃飯哦?!迸赃呌袔讉€女生不輕不重地推搡了她一下,像是在示意她快點走,于是她只能有點為難地說,“那我先走了?!?p> 宋小檁點點頭,望著手中的礦泉水瓶,暖意于心中泛起。
如今,這偌大的南中,怕是也只有許佳怡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但哪怕只有一個人,也足夠了。
她本不太舒服不打算吃午飯,可這一節(jié)課下來,耗費了全部的體力,難得的有了胃口。
現(xiàn)在時間早,食堂人很多。
宋小檁排了好長的隊,才終于打到飯。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選了個偏角落里的位置,但一路經(jīng)過形形色色的人,還是有人注意到她,不免議論紛紛。
她盡量忽視周圍的目光,埋頭扒著飯。
“宋小檁同學(xué),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說。”忽然,李主任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好?!?p> 她心想應(yīng)該是英語老師告狀了,便把紙巾包擱在桌上,擔(dān)心被食堂阿姨給不小心收了桌。
再回來時,食堂的人少了些,但還是有很多人在排隊打飯。
在走回位置的時候,驀然聽見了張思澤的聲音。
她看得見他,但掩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卻看不到她。
只聽有人問他:“喂,張思澤,你快說說,宋小檁怎么追的你?”
顯然,他一臉得意的姿態(tài),眉梢上全是神氣,“她就一直對我死纏難打,隔三差五給我送捷克豹、勞力士、Y2k,我這么正直的人當(dāng)然拒絕了她,后來她說她此生唯愛我一個人,不介意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陪著我,還給我看了好多的照片。”
“臥槽,好他媽有錢!她怎么不來喜歡我,要我肯定答應(yīng)了?!?p> “宋小檁原來這么騷的?”
“嘖嘖嘖,什么照片啊,給我們看看唄?!?p> “……”
耳邊的,盡是污言穢語。
張思澤的那副嘴臉,實在惡心至極,只看得她反了胃口。
但宋小檁什么也沒說,坐回位置,看著眼前的飯菜卻絲毫沒了本該有的食欲,她正準(zhǔn)備喝一口可樂去去膩味的時候,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吸管口泛著一股油漆的味道。
她心中大為震驚,有什么東西猛地碎掉了。
她手指顫抖地掀開瓶蓋,只見面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油漆,尤為刺眼,
就算是親眼所見,她仍舊不敢置信。
原來,真的有人狠毒到把油漆倒入她的可樂中。
她抬頭,環(huán)顧周圍一圈,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皆是看戲的眼神。
但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他們就沒有想過,她如果真的無意把這摻入油漆的可樂喝下去,會怎么樣?
會有人救她嗎?
也許不會,她只會死在這群殺人犯的目光中。
可是,蒼天啊,難道她生來就注定是個不清白的人嗎!
那一刻,她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從六歲到十七歲的一年復(fù)一年,從被潑顏料水到可樂被倒了油漆的這些天受的所有委屈,以及那些深深藏在心底的自卑和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