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喪禮2
阿辭生前就喜歡熱鬧,死了后也不能孤零零的。
她的喪事,一定要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
永昌侯人緣不算好,而且孟辭是個未嫁的女兒,按理不會有人上門吊唁。
可是陛下派了壽公公過來表達(dá)哀思,這就是陛下給侯府的面子。
朝臣們掂量著陛下的心思,又想到好歹她本來是桓王妃,去一趟也不算是自降身家。
身份低些的朝臣,親自登門了。
吊唁孟辭是假,跟永昌侯套下近乎,做給陛下看是真。
而身份高點的,如林相這樣的,則是派家里的大管家來的。
這也是極有面子了。
尋常個大臣死了發(fā)妻,也就是這個待遇。
孟辭入棺槨的第二日,就下起了大雨。
沈繹始終在門口不曾離開,永昌侯不松口,他也不往里走。
他很自責(zé)。
他現(xiàn)在恨不得跟著孟辭一起去死。
是他太大意,以為這一切水到渠成,以為守得云開見月明,以為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因為缺席了自己的人生,對自己有所愧疚,才會賜婚的。
他沒想到,人性之惡,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他針對了阿辭,其實是為了掃除阻礙自己前行的羈絆。
可他不知道的是,沒了阿辭,他根本連這勞什子王爺也不想當(dāng)。
阿辭做錯了什么呢。
這個傻姑娘,到死都害怕自己鉆牛角尖,說這場意外是她不小心釀成的。
這場意外,其實他沈繹才是真正的罪魁禍?zhǔn)住?p> 他不該中調(diào)虎離山之計,他不該對那個父親抱有善意。
他不該將阿辭一個人留在宮里。
他早就應(yīng)該識破陰謀的。
秋雨寒涼,嘩啦啦的盡數(shù)傾倒在沈繹的身上。
他感覺周身的熱度已經(jīng)一點點流失了,可偏偏腦子卻清醒的很。
視線里滿目的白,在提醒著他:那個拽著他衣袖,嬌聲軟軟叫他兄長的少年,真的死了!
死在他們互相坦誠心意,最幸福的時刻。
死在他們即將成婚之前。
他只要稍稍一想,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是要將他凌遲。
侯府門口不時有人進(jìn)出,也不乏人來勸他。
甚至壽公公臨走的時候,也低聲勸慰過幾句,讓他不要硬撐,先保重自己的身體。
可沈繹跪的筆直,置若罔聞,一動不動。
南歌今日一身縞素,已經(jīng)從靈堂里出來了。
她肚子微微隆起,懷孕已有三月,不過她之前對這些事不在意,又因為調(diào)理身體,月事不是那么準(zhǔn),所以也是一個月前才發(fā)現(xiàn)的。
女子懷孕不足三月,流產(chǎn)的風(fēng)險很大,所以胎像沒有安穩(wěn)之前,一般不會對外宣布。
南歌本是想著,找個合適的日子,跟孟辭分享一下這個喜事,順便撒一撒狗糧。
以前她還芥蒂過。
芥蒂過孟辭不喜歡自己,可得知她是女兒身之后,那一點點芥蒂就消失了,反而回想起過去自己種種行為,覺得好笑。
其實孟辭已經(jīng)拼命暗示過自己了,可是當(dāng)時自己沒有領(lǐng)悟她的意思。
而且她有了宋英,夫妻兩個蜜里調(diào)油,以前那些破事,根本不算什么。
唯一不爽的就是,宋英得知孟辭居然是女子后,第一句話就是:“難怪我當(dāng)初差點把持不住,我就說嘛,一個男子怎會有那么細(xì)膩的一張皮囊!”
這話的結(jié)果,自然是被一頓胖揍。
小俊更是落井下石,告訴南歌宋英以前還想過要把孟辭拐回去當(dāng)主母。
這下可好,宋英更是被揍的眼睛鼻子揉做一團(tuán)。
南歌是知道孟辭的魅力的,叮囑宋英以后絕不能單獨跟孟辭相處,以免失了神智。
可沒想到的是,她都不需要監(jiān)督宋英去遵守這個約定,孟辭就沒了。
南歌在靈堂前,扶著肚子朝著棺槨內(nèi)看了一眼。
尸體已經(jīng)處理過,可被燒的太狠,已經(jīng)分辨不出本來的面目。
南歌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到了這一瞬,她才真正意識到:孟辭死了。
那個鮮活的,那方面不行的孟辭,死了。
宋英眼眶也是紅的,雖然沒哭,但看的出來極度的悲傷。
那時,他的身份被揭露。
連母親都無法應(yīng)付這個局面。
若不是孟辭和沈繹在其中周旋,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且之后自己萎靡不振,也是她將名下的產(chǎn)業(yè)交給自己打理,她告訴自己條條大路通羅馬。
她相信自己能成功。
如今自己摸到了商道的門檻,還來不及好好跟她炫耀一番,她人沒了。
侯夫人形容枯槁,兩個晚上的功夫,仿若老了二十歲不止。
就跟長公主當(dāng)初是一模一樣的。
長公主尚且有宋柏,有兩個女兒,可侯夫人就這么一個孩子。
人到中年,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個中心酸,實在是無法一一訴說。
南歌跪在神情呆滯的侯夫人面前,深深的磕頭:“夫人,阿辭對我將軍府和我夫君都有大恩,夫人節(jié)哀,往后夫人就拿我當(dāng)自己的孩子?!?p> “有需要的話,隨時來與我說!阿辭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想看到夫人和侯爺如此頹靡!”
侯夫人勉力扯了扯嘴角:“好孩子,謝謝你!”
道理她知道,可是真的做起來沒那么容易。
南歌還要說幾句,宋英拉住了她,低聲道:“給侯夫人一點時間吧!”
從靈堂出來,下雨了。
秋雨冷冷的,砸在皮膚上讓人忍不住毛孔一陣收縮。
南歌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沈繹還在跪著。
不知是不是跪的太久,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一雙眸子黑黝黝的,像是無盡的深海。
里面除了翻涌的劇痛,不知道還有什么情緒。
宋英走過去,將傘撐在男人的頭頂,低聲道:“表哥……”
沈繹紋絲不動。
“表哥,阿辭的事情我也找人問過了,不管背后真相如何,只一點你應(yīng)該很清楚:她希望你好好的活著,你身上這傷口,若是再不處理……”
沈繹的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恢復(fù)了一點活人氣,語氣依然冷的可怕:“走開!”
“走開!”男人再度重復(fù)了一遍,“我現(xiàn)在很想殺人!”
這眼神里的殺意,是真的。
宋英還欲再說,看到長公主的馬車緩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