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我終于懷著激動的心離開了學校。當我拿著好似裝了千斤重物的書包,一步一步的走出校園的時候,已經(jīng)累的半死了,我當即就放下書包,坐在旁邊歇了起來??粗笸‘惖能囕v一趟一趟的接送學生,學校門口等車的學生慢慢的越來越少,我看著離得近的同學們一個一個的從眼前路過,不知不覺的竟過去了兩小時之久。等到學生走的差不多了,我終于等到了能送我回家的出租,接下來就是簡單又習慣的流程:攔車,放書包,上車。剛坐上車沒過幾分鐘,我就戴著耳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隱隱約約聽到咕隆一聲,我沉睡的身體好像籃球一般,跳了一下。我猛的睜開眼,原來是司機在駛過一個小型的陡坡的時候沒有減速反而加速,使得整個出租車在冰涼的公路上“跳了一下,”
得知沒事,我看了下時間,距離到家大概還有半小時的時間。我本來挺困的,想瞇一會,但是那一“跳”,使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出租車里和我一起拼車的同學看到我被震醒后的樣子,都笑了起來。我知道睡覺的時候忽然被震醒是很不爽的,他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我此時的表情,卻進入了他們眼里。
其中一個貌似還挺關心我“哈哈……你沒事吧?啊?沒被嚇到吧?”
隨即車內(nèi)又是一陣哄笑,搞得我有點尷尬,氣氛一下子變得分外輕松,就連司機都不忘調(diào)侃一句:“孩子,別怕,剛才有個坡,我開快了,我后面慢點開就好了?!?p> “誰怕了!”我雖然不是起床氣,但是被這么調(diào)侃也有點不爽。
又是一陣笑聲,我不再理他們,重新戴好我的耳機,低頭擺弄起了手機。這段路,就在一車的笑聲中,平安駛過。
又過了近二十分鐘,我抬頭看了看,看到了標志性的東西——站牌。那個日日夜夜站立在那里的綠色牌子,標志著我該下車了。我摘下耳機,對著司機喊:“師傅,在前面那個站牌下車?!?p> “好嘞?!贝饝耐纯?。
我在下車之前,掏出褲兜里的車費,交給了司機,拿起我沉重的書包,走下車。
我站在冰涼的公路旁,望著剛剛載我的出租向遠方駛去,左右看看,確定沒車后,橫穿過公路,向村子里走去。
那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沒有選擇去新民居樓房,而是去了村子里的老家,原因是不久前,我接到信息,讓我去回老家,準備準備,等著送燈。
那個站牌是立在村子西面公路旁的,我過了公路之后,順著那條通向村里的路走去。為了方便,我走的是村子西面那條連通前后街的路,順著路走到了后街大西坡上。書包很沉,我背著書包走到那里已經(jīng)氣喘吁吁,我把書包放在大柳樹下,我則爬上大柳樹,歇了起來。柳樹不高但很大,一般十歲以上的孩子都能上去。
我戴著耳機歇了一會,恍惚間,好像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嗚~啊~爸你路上餓了吃點,渴了喝點~”
我聽見了,很熟悉。我下了樹,尋著聲音,來到了廟的門前。我們村子只有這一個大廟,就在后街大西坡往下一點。我往里面一看,果然,是一隊人在那里燒紙,為剛死去的親人送行,剛才哭的那個人就是邊走邊撒小米和酒的一個婦女,聽聲音,死去的應該是她父親,邊撒邊哭,并且哭聲比剛剛在柳樹上聽到的更甚。
是如此熟悉的情景,我想起了以前發(fā)生過的一件事,也是我親人去世那天。
爺爺?shù)捏w格是我四個爺爺中比較硬朗的了,雖然耳聾,但是七十九歲依舊行走如風,指不定過一會就去了哪里,所以這也使得他在不回家的時候很難找。
那天的前幾天,家里發(fā)生了一些事情,父母因為一些事情吵架了。那天吃完晚飯,我坐在電腦前面玩游戲,突然廚房傳開了聲音。
咣~啪~
我過去看的時候,桌子被掀了,原本桌子上慢慢的飯菜,現(xiàn)在完全扣在了地上,碎了五個碗三個盤子,一桌子的飯菜全都浪費了。
那天父母吵架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為爺爺,爺爺在那天的時候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回新民居樓房住了,不知道去了哪。我清晰的記得,那天父母抄完架,都氣哄哄的出去了,說是去找爺爺,帶著這種心情去找爺爺……
屋里只留下插不上嘴的我和被嚇哭的妹妹。我還要哄著妹妹,還得收拾屋子。那天格外的累,爺爺不見一周(不至于找不到家),可能是因為那幾天父母都忙于干活和吵架,每次吃飯都給爺爺準備一份。后天父母在大棚聽說爺爺在村子里,正和那些關系比較好的鄰居們,一個個的嘮嗑呢,看起來還比較硬朗。又過了兩天,就發(fā)生了父母吵架的事情。吵架當晚,大概過了三個小時,媽媽打來電話,說讓我和妹妹早點睡,明天早上過去,他們晚上可能不回家了。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妹妹哄睡著,然后我關了電腦,回臥室翻來覆去的,也不知什么時候睡著的。
第二天一早,媽媽就打來了電話:“你倆快點穿衣服,趕緊過來,你爺爺沒了。”
我當時不相信,爺爺那么硬朗的身體,怎么可能沒呢?
我和妹妹趕緊穿好衣服,隨便洗了把臉,就去了,新民居到村子老家距離有點遠,我和妹妹走著,一路上心情復雜沉重……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我們到了,映入眼里的,是一群的人,一群頭戴白布的人在院子里,來了這么多人,三個特別大的花圈,陰冷的戳在墻邊,老家院子中間,一個矩形的大號遮陰網(wǎng)扣在那里,向著門口的方向打開,里面是一個很大的紅檀木棺材。
我剛進門,二哥和二叔就讓我給爺爺跪下。爺爺棺材前面是一個燒紙的火盆,再前面,有兩個墊子,一個是留給我的,我要一上午都跪在上面,看火盆里紙快燒沒了就往里面放點,墊子旁邊是厚厚的一塌黃紙,還有倆小塌黑紙。(進門妹妹就被媽媽領去了屋里)
爺爺有三個子女,我父親是唯一一個男的,還有一個大姑一個老姑。大姑遠在東北,回不來。近的只有老姑家和我們家。而再往后一代,有兩個爺爺最喜歡的孩子,我是一個,老姑的兒子徐琦是一個,而爺爺棺材前另一個墊子就是給徐琦準備的。
我來的時候,人還不全,看著人們一個個,一家家的進來。每進來一個人,都要在棺旁放聲哀哭,有的有親戚的,就靠近些,而我老姑和媽媽,則是趴在棺材上哭。女的哭兩聲就進屋,男的則留在院子里。
沒過多久,老姑一家就來了,我身邊,多了個跪著的人。
大概跪了整整一上午,然后就要去廟里“送行”了。半天已到,我剛要站起來,腿卻好像不聽使喚一樣,笨笨的,很疼,差點摔倒。我強忍著,跟著他們?nèi)チ藦R里。
到了廟里,燒了紙,點了香,然后這些親人就圍在廟的院子里走圈,左走三圈,右走三圈。尤其是媽媽和老姑,一個拿著小米袋,一個拿著白酒。邊走邊哭邊說:“爸,渴了喝水,餓了吃米;爸,餓了吃米,渴了喝水~”
走完了之后,我繼續(xù)頭戴著“孝”,跟在他們后面走回去。
終于吃過了飯,我又跟著那一群男的,去給爺爺下葬。人群里只有一個老先生,大家都好像很尊敬他,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不過風水什么的,應該不需要請人,我爸就會看風水,那塊地的風水好,那里下葬好,父親有一本關于風水的書,我也偶爾看看。
他們商量過后,在后山東山的一個地方準備下葬爺爺,也就是奶奶的墳,他們要把爺爺和奶奶葬在一起,還看了看風水,合葬沒什么事,還是個風水寶地,就地下葬。
把奶奶的棺挖了出來,棺材已經(jīng)爛沒了,大家一起把爺爺下了葬,爺爺?shù)墓撞姆浅V?。然后用土把棺材埋了,并在周圍進行了一些儀式,燒了很多很多黃紙,紙元寶,紙電視什么的。
這一干就是半天,給爺爺下葬完,晚上回去已經(jīng)黑天了,院子里慢慢的好幾桌子菜,來悼念爺爺?shù)泥従影炎雷幼隽藗€滿滿。
我們這些家人都是等最后吃的,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他們大人們總是談起家族什么的,但是有一句話被我注意到了,那就是三爺爺說的:“咱們老楊家人,就是躲不開這個七十五歲,都是七十五歲,就他是七十六,其他的,像什么楊興?。ǘ敔敚瑮钌瓲敔?,比我爺爺早死幾年),他們太爺爺(指我太爺爺和楊森太爺爺)……”
“行了行了,別說這個了,說這些干啥……”有人說了一句,然后繼續(xù)說別的了。
那時候我就記住了,為什么我們家族的人總是在七十五歲左右去世,即便身子硬朗如爺爺……
嘀嘀~
我還在廟門口想著爺爺去世的情景,忽然有車來了,把我停在那天的思維拉了回來。
到了老家,把書包放下,準備準備,就跟著父親送燈去了。
日近傍晚,我們來到了爺爺奶奶墳前,父親點香,我負責把燈弄著,放在墳前的石板上。以前都是放蠟燭的,后來因為禁火,換成了塑料質(zhì)的小燈泡。
放完燈,磕完頭,我問父親:“爸,那天我三爺爺說,咱們家的人都在七十五歲左右去世,咋回事?”
“我也不明白,反正就是咱家人都在七十五歲左右去世,可能是因為遺傳吧~但是也沒有個合理的解釋……”
“哦……”
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明白為什么,像個詛咒一樣。
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的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