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光緩緩坐直身子,背對著徐傾,伸手抓起頭發(fā),隨手擼了兩把,用手腕上綁著的兔子頭繩扎了起來。
徐傾默默的看著她,看著她伸出細瘦伶仃的腕,五指纖纖穿過濃密的發(fā)。
“徐傾,我不太高興。”洛星光放下手,背對著徐傾,塌下腰,弓起背,發(fā)尾輕輕掃過她的腰。裙子白的刺眼。
徐傾嘴唇微動。一語未發(fā)。
洛星光看著墻面上掛著的畫,那副畫,她曾經(jīng)見過,那是她上學的時候宿舍姐姐幫她畫的一幅肖像畫,大樹擋了她一半的身影,寥寥幾筆,有些失真,畫沒上色,沒完成,可能是因為自己死了太久了,記憶都有些模糊了,第一次見到這幅畫的時候竟然沒想起來,日日見到這幅畫的時候才想了起來。
兔子,為什么衣服上,頭繩上,房間里,都有兔子?
因為洛星光是屬兔的。他曾經(jīng)一度迷戀那些兔子,因為她當時覺得兔子是她的幸運物。
粉色?洛星光不喜歡。不過她曾經(jīng)參加過演出,穿著的是粉色的芭蕾舞裙。她媽似乎對粉色有什么執(zhí)念,裙子,房間,玩偶,燈,筆,本,連唯一一套校服也被別上了粉色的水晶胸針。
徐傾將他以為的,曾經(jīng)的洛星光喜歡的東西全都堆砌給了她。
洛星光后知后覺,那五年,她的死給徐傾帶來了多大的影響,事無巨細將她的喜好刻在了心里。步步折磨自己。
洛星光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我不想你瞞著我,我想讓你告訴我所有事。我想解開你的心結(jié),我不想你被我困住?!?p> 自責愧疚將她將他全部埋沒,讓她讓他都寸步難行。
徐傾咬緊牙關(guān),想死守著不松口。
他怕,他聽人說人之所以死后還滯留在人世間是因為有未完成的執(zhí)念,他怕洛星光的執(zhí)念就是他。他不敢,他怕到寸步難行,他甚至不敢出這個房子一步,他怕他一回頭洛星光就消失了。要是那樣,他該怎么辦?他或許也會去死,不用別人叫住他,因為叫住了他也沒用。
但是當徐傾看到洛星光顫抖的背影的時候,牙關(guān)突然松懈。
“你想知道?”
話一出口徐傾突然間覺得輕松?;蛟S這就是兩人的結(jié)局,都死了也不錯。或許還能一起過個奈何橋。他活的夠了,他比洛星光多活了六年,他本來就應該跟洛星光一起死的,是他偷活了。
洛星光顫抖的背脊一停。眼皮微掀,眼眶紅的刺眼,眼淚卻一滴都沒有。
她突然間想起,上次,上次她猛然出現(xiàn)在徐傾身邊的時候,剛開始的時候,徐傾雖然不說,但是洛星光能看得出來,他是松了一口氣,卸下重擔一般,很高興的,但是當他知道她每天每到她死的那個時候都會再次經(jīng)歷一次她自殺時的情景時,徐傾在那一瞬間突然筑起了高墻,近乎狠毒的說出讓她去死的話,當時、當時、徐傾不知道她會消失吧?當時、當時、徐傾明明是想逼她走。怎么讓她走?簡單啊,猶如縛地靈,縛住它的人或者地區(qū)不見了不就好了?自己死了不就好了?
徐傾在那一刻,萌生了死志。
這一刻,徐傾在想什么?
那五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那五年中,所發(fā)生的所有事,足以讓她被愧疚摧垮?
她垮了之后呢?徐傾、徐傾、會不會、會不會、跟她,一起死?
洛星光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五臟六腑仿佛再次移位,心臟扯成兩半,左心室,右心室一邊各一半。腸子鼓動著像是要突破肚皮這層牢籠,左撞右撞都撞不破著牢籠,洛星光猛的繃直脖頸,脖子上盤亙的青筋瘋狂跳躍著,額角青筋鼓起,緊緊咬著牙關(guān),鮮血緩緩從唇角溢出,雙眸赤紅,似乎蓋了一層紅色的薄膜,瞬間,一滴鮮艷猩紅的眼淚從眼角溢出。
徐傾伸出右手緩緩放置在洛星光薄弱的背脊上,緩緩彎唇,眉眼近乎溫柔。
“洛星光,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好不好?所有一切全部都告訴你。”
“不…………”
卑劣?。。?!
洛星光轟然倒地,弓起背脊,無聲埋首喘息。
那一刻,她生出了歡喜,因為徐傾一定會跟她一起死。
因為……她因他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