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會稽的公吏們
翌日清晨，劉家院內(nèi)初顯熱鬧，劉翠、全蓉幫廚切洗，全秀春在閨房幫劉茹穿戴化妝，而全績最為忙碌，既是迎門童，又要管熱湯，搬桌椅、扛柴捆、鄰家借物都是他的活計，即便有趙家兄弟相幫，也是一刻不得閑。
午時初，王竹騎大馬，著紅袍，后隨十余人，居中行紅綢馬車，趕至劉家。
“五哥。”王竹翻身下馬，快步迎上臺階，對全績拱手一拜，滿面笑容，人逢喜事精神爽。
“嗯，進吧，以后對茹姐兒好些?！比冚p拍王竹后背，王竹在他這兒還有一份救命大恩，俗話說患難見真情，全績信王竹這份人品。
“五哥放心。”
王竹大步入院，拜過劉景夫婦之后，在正廳等待新婦。
片刻后，全秀春引新婦入堂，行了各方規(guī)矩，聽了劉景夫婦的囑托后，王竹帶著劉茹出門上了馬車。
新婦出閣，全績的忙碌仍在繼續(xù)，掌盤上菜，招待賓客，時而還要勸上兩杯水酒，充個主家熱情。
午后，宴席罷，多數(shù)親近鄉(xiāng)鄰已散場，院中只剩兩桌公家人，劉景、全有德二人陪坐正桌，已喝的面目紅潤。
“讓一讓！”
全績將最后一盤菜放在桌上，甩了甩酸麻的雙臂，準(zhǔn)備返回廚房尋一口飯食。
“績哥兒且等?！眲⒕皳u晃起身，一把拉住全績左手，高聲向眾人說道：“諸位，這位是我劉秀亭的侄兒，姓全名績，現(xiàn)任西門里的甲頭，日后還望諸位對某這親兒做個照顧?！?p> “秀亭放心，定當(dāng)關(guān)照?！?p> “劉押司之侄長得俊秀啊?！?p> “押司，某給他謀個公人如何？”
劉景此話一出，在場眾官吏紛紛附和。
“五郎端酒，舅父逐一給你介紹?！眲⒕耙o全績在會稽吏員圈子打個基礎(chǔ)，日后方便行走。
全績也識趣，立即端起酒壺跟在劉景身后，這是融圈的第一步，萬事從認(rèn)人開始。
劉景往左走了兩步，停在一微胖的中年人身旁，此人長相平平，但下巴處有一大黑痣。
“五郎，這位是秦義秦押司，舅父的至交好友?！?p> 會稽一縣有三位押司，劉景為頭吏，掌簽押、收發(fā)、保管縣中公務(wù)文案，而秦義次之，主管催征賦稅，安民保田。
“見過秦押司?！比兩锨盀榍亓x斟了一杯酒。
“唉！全五郎，這不合規(guī)矩，既然秀亭帶你上了這桌面，哪怎有不飲酒的道理？”秦義二指輕敲桌面，一明眼人立即遞上空酒杯。
全有德見狀剛想為兒子開口解圍，誰知全績端杯自斟：“秦押司莫怪，小子年輕，不懂規(guī)矩，罰雙敬一，您看如何？”
“哈哈，秀亭，你這侄子有些意思。”秦義大笑說道。
隨即全績自飲兩杯，敬了秦義一杯，劉景微微點頭，又帶著全績往右走向另一清瘦的山羊胡老者。
“五郎啊，這位是范立江范押司，舅父的師長前輩?！?p> 范立江是縣中的刑名押司，協(xié)助官長處理獄訴案件，雖是押司之末，但權(quán)力極大，紅口白牙可判人生死。
“拜見范押司?！比円酝葢B(tài)度為范立江斟酒，又自飲了兩杯。
“爽快，有秀亭之風(fēng)，日后必有成就?！狈读⒔岔樦骷业囊庠赴劻艘痪?。
繼，劉景又引全績認(rèn)識了幾個手分。
手分者也是負(fù)責(zé)文事，勾銷已辦公事，批鑿未了公事，以備官長簽押，地位略高于貼司。
全績聞眾手分之名，也改了飲酒方式，敬一陪一，做個均勻。
再向后便是貼司和刑案推吏，貼司之職屬于手分的細(xì)化，而案吏則是刑名押司的助手，二者職位略高于鄉(xiāng)書手，屬于縣吏最低層的管理人員。
全績此刻已然有些迷糊，說了軟話再改飲酒方式，敬一碰一，讓貼司、案吏多喝兩杯。
至于另一桌的全是手力、弓手、解子、牢子一眾的役人，不能算作吏員，劉景也沒有逐一介紹，故而全績提了一杯邀在座者同飲，以圓場合。
全績此番舉動皆看在秦、范兩位押司眼中，心嘆這五兒郎是個當(dāng)吏員的好苗子。
半個時辰后，全績拿著空木盤返回廚房，從劉翠手中接過一碗肉絲面，出門直走燒熱湯的火房。
火房內(nèi)，趙與莒坐在一木柴墩上，一手拿著小木棍照看火勢，另一手拿著一本劉景家的雜書閑讀。
“五哥，喝酒了？”全績一進門，趙與莒便聞到濃郁的酒味，眉頭微皺道。
“躲不過。給，你先吃?！比儗⑼肟赀f給趙與莒，他知趙大也是剛剛落閑。
趙與莒確實是餓壞了，不加客氣端碗便吃，全績隔門喊了一聲趙二。
“五哥，咋了？”
“去給我端一碗面。”
“好嘞?！?p> 片刻后，趙與芮端著兩碗面走進火房，落座在全績身旁：“給，五哥，小心燙。”
“二郎，今日累壞了吧?！比兘油胄Φ馈?p> “還好，趙大比較忙，打水送水都是他，我只燒火而已?！壁w與芮邊吸面條邊道。
“那二郎也厲害，今晚五哥帶你去逛夜市，買些吃食帶回去如何？”全績喜歡和趙與芮相處，簡單隨性好交代。
“那趙大去嗎？”趙與芮滿臉期許的問道。
“都去，父親、母親、小姑、三姐都去?！比冞@一月花銷不小，秋苗得來的民脂去了一貫，但該花的還是要舍得。
“五哥，那三姐明天跟我們回去嗎？”趙與芮昨夜聽全蓉說過一嘴，也知全秀春要在家中備嫁。
“應(yīng)該吧，怎么？你還怕三姐嗎？”全績將碗筷重放在趙二手中的空碗上。
“嗯，有點?！壁w與芮弱弱點頭，畢竟全秀春離家的時候他還很小。
“哈哈，有甚怕的？今晚就纏著三姐給你買好吃食?！?p> “哦！”趙二應(yīng)了一答，端著三人的碗筷去了廚房。
之后，全績與趙大對坐無語，趙大專心讀著雜記，而全績一碗飯下肚，酒勁上了頭，靠坐在門側(cè)起了微鼾聲。
趙與莒見狀無奈搖頭，起身攙著全績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