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雨夜
強風(fēng)起烏云,天邊雷霆陣陣,瓢潑大雨隨夜幕而至。
公祠內(nèi)院,西廂房中一片黑暗,全績立于房檐下,閉目聽著夜雨,許這片刻寧靜,回憶白日與吳三朋的交談。
值此刻,外院隱約傳來了砸門聲,全績細聽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頂著大雨跑到前院去開門。
“噗榻榻?!?p> 院門始開,一身影躥入庭院,重重的摔在水漬石板上,來人是個身材臃腫,發(fā)跡稀禿的中年男子,身著錦衣袍,系玉帶,踏布靴。
“喂!沒事吧?!比兎讲乓脖贿@中年人嚇了一跳,心罵其莽撞。
中年男子則絲毫不理全績,哆哆嗦嗦起身,跑向公祠正堂,口中還念念有詞:“上香,要上香的?!?p> 全績看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便跟著他入了正堂,一探究竟。
公祠正堂燈火明亮,上方橫木置靈牌數(shù)百,案下有一火盆,內(nèi)有灰屑。
全績此刻才看清楚了中年人的相貌,大圓臉,迷迷眼,長相丑陋,且有兔唇。
“閣下到底是何人?”
“上香,不能不上香?!毕“l(fā)男子依舊未理全績,在案上抓了一把敬神香,雙手顫抖的厲害,不少香支散落在地上。
“踏踏!”
中年男子重腳直沖,撞開了攔路的全績,徑直走向內(nèi)堂。
全績隨其入內(nèi)堂,堂中陳設(shè)與外堂無異,只是橫木上的靈牌都無名姓,且數(shù)量遠超外堂。
中年男子顫抖的將香支放在燈火上,但由于袖口不斷滴水,反而浸濕了香支,打滅了燈火。
“上香,要上香啊。”中年男子急切的看向全績,眼水懸框,似有無盡的苦楚。
“好好好,某幫你點香?!比円娔凶由駪B(tài)可憐,即去外堂在地上撿了幾支新香,點燃后遞給男子。
男子神情立化喜悅,輕車熟路的找到一靈牌,為其續(xù)上香支,而后跪地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淚水鼻涕隨之而出,悲傷之情感染旁人。
“??!啊!啊!”
多年來的教訓(xùn)讓男子不敢呼喊靈牌的名姓,只能用大叫來代替亡者,聽的全績都生了一股絕望之感。
就在此時,外堂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且伴高聲叫罵:“你這腌臜的蠢貨,某就知道你又來了此處,還不快給某滾出來,再慢片刻,小心某的拳頭?!?p> 男子一聽此聲,眼中盡是恐懼,連忙爬到案下,抱住案腿低頭,全身瑟瑟發(fā)抖,稀疏的頭發(fā)都好像立了起來。
“你聽見了沒有!”
一長相清瘦的兒郎大步走進內(nèi)堂,滿臉憤恨表情,直到看見了全績才作收斂。
“全保正也在呀,瑜剛才失禮了,見諒見諒?!?p> “無妨,某也是剛睡下,聽到有人叫門,便放他進來了,瑜哥兒,這人是誰呀?”全績向吳瑜回禮,這位清瘦的小個子來頭可不一般,正是吳三朋的兒子,今歲一十七。
“這是我家大哥吳瑾,早年間受了驚嚇,神智有些不正常,他沒對保正說什么胡話吧。”吳瑜小心翼翼的問道。
“也沒說什么,就是進門要香而已。”全績住在此處,自然沒什么好隱瞞的。
“那便好,我這大哥常年養(yǎng)在家中,對外界事物不知,即便說了什么,也是憑空臆想,保正莫要在意?!眳氰み€是不放心,再次解釋道。
“嗯,那瑜哥兒且?guī)切只厝グ?,某就先去休息了?!比円矝]想到吳三朋還有這樣一個癡傻兒,只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保正,請?!眳氰[頭示意其他人讓開道路。
全績剛向前踏步,誰知吳瑾一步從案下躥出,雙手死死抱住全績的左腿,哭嚎不斷,想說什么,但又怎么都說不出口。
“放開保正,聽見了沒有!”吳瑜惡狠狠的對吳瑾說道。
“??!??!”吳瑾連連搖頭,雙手抱得更緊了。
“吳兄,有什么話咱們可以慢慢講,你先放開某?!比兺炔勘粎氰纳郏譄o法向這癡傻兒發(fā)怒,只得好言相勸。
“??!??!上香!上香!”吳瑾抬手指向吳瑜,而后接連指過在場的每一人。
“瑜哥兒,吳兄的意思好像是讓你們給祖宗上一炷香?!比兟詭б蓡柕恼Z氣說道。
吳瑜則假裝沒聽見,一把扯住吳瑾的耳朵,對其背部就是狠狠兩腳,眼神兇惡至極,沒有半點親兄弟之間的情分:“讓你放開,快放開?!?p> “上香,要上香的?!睅资畾q的吳瑾似乎不會說其他話,只這一句來回重復(fù)。
“瑜哥兒且住手,吳兄雖然神志不清,但畢竟是你家兄長,你怎可對其拳腳相加?這有違禮法道德!”全績一把拉開吳瑜,制止其對吳瑾施暴,而其余鄉(xiāng)民眼神中盡是幸災(zāi)樂禍。
吳瑜長舒了一口氣,平靜應(yīng)答:“全保正有所不知,正所謂久病成累贅,他這副狀態(tài)已連累家門多年,且最近越發(fā)不聽人勸,只有拳腳才能使他畏懼,某也是無奈之舉啊?!?p> “瑜哥兒莫急,且讓某來勸勸?!比兪疽鈪氰ど园参鹪辏磳氰p聲說道:“吳兄,你這般只會多挨責(zé)打,且聽某一句,快跟瑜哥兒回家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吳瑾聽著全績的言語也不再大喊大叫,轉(zhuǎn)為低聲啜泣,似乎說不出的委屈。
全績見頗有成效,準備繼續(xù)勸說,誰知吳瑜又作蠻橫激將:“你最好馬上放手,不然某打斷你的十指。”
“啊,啊!上香。”吳瑾神情又化激動,開始大喊大叫,掩飾內(nèi)心的恐懼。
全績此刻略顯不悅,吳瑜這般嚇唬吳瑾,讓全績怎么相勸,這吳瑜根本就是厭惡吳瑾,由此可知平素他是如何欺凌自家兄長的。
“保正你看吧,我就說言語沒用吧,這種人不打是不會長記性的,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點把這腌臜蠢貨與保正分開?!眳氰げ坏热冮_口,直接讓鄉(xiāng)民們把二人強行拉開,期間全績倒是無妨,但吳瑾受了諸多拳腳,連連慘叫,而那些鄉(xiāng)民越打越興奮,逐個呈現(xiàn)病態(tài)。
“全保正,您先去休息吧,此間事,我等自會處理?!眳氰B(tài)度決絕,開口趕人。
全績默默點頭,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看著一眾鄉(xiāng)民把吳瑾拖出了公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