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墟市
翌日清晨,北山墟市。
山麓谷地,商人聚群,議價論貨者聲音鼎沸,或牽三五馬匹,或押六七糧車,帛綿瓷品琳瑯滿目,售賣者多為宋人,購買者皆為金人。
像這種山腳草市沒有任何規(guī)矩管轄,唯一的法則就是價高者為尊,只要價錢到位,無論是什么都可以買賣。
值此刻,木柵外起了響動,文小小帶著一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卒闖入墟市,且伴高聲呼喊:“都聽著,待在原地不許走動!”
突兀發(fā)生的情況讓不少人大驚,心虛者根本不聽文小小的勸誡,棄了貨物欲要逃竄。
“嘣!”
一衙卒手疾眼快,見有人逃跑,一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打在其后背上,疼的逃跑者滿地打滾。
全績冷眼看著這一幕,然后微微抬手:“搜,如遇抵抗,一律捉拿?!?p> “是!”衙卒齊聲高喝。
繼,眾卒逐攤位檢查售賣貨物,將糧草、馬匹、鹽鐵茶等緊要物資全部收攏,并將售賣者擒押。
“明府,我等皆是正經(jīng)的買賣人,何錯至此啊?”
“明府開恩,我等以后再也不敢了?!?p> 一眾攤販紛紛向全績求饒,訴說自己是何等不易。
“哼,大宋明文律法規(guī)定,不得倒賣重資,爾等知錯犯錯,還敢問無罪?”全績喝斥眾人,而后細(xì)問:“說,爾等是自行售賣?還是受他人所托?”
墟市之地販量大小不一,小戶私售,大戶擺件,其中多有門道,全績欲尋大戶根源,不然的話繳一皮毛,仍有他處售賣。
眾攤販面面相覷,皆不言語,更有甚者說是自家買賣,做勢包庇。
“好,既然都說是自家買賣,那就全部帶回縣衙,一一問罪?!比円膊恢?,他只要扣下這些貨物,自然會有人出面走動,屆時再做分曉也不遲。
“文押司,這……”一攤販湊到了文小小身旁。
文小小一副嚴(yán)謹(jǐn)態(tài)度:“你想說甚?既然敢私自售賣重資,那就要承擔(dān)起后果,與他人何干?”
攤販不敢再多言,生怕打破了這層關(guān)系,一臉沮喪的跟著衙卒離去。
全績望著這些人的背影冷笑道:“果真是有大魚呀,本縣都要看看這小小的方寸地有多少人知法犯法!文押司,且在前引路?!?p> “是,明府?!?p> 文小小一臉無奈的回應(yīng),他本應(yīng)該是這些人的通風(fēng)報信者,但全績昨日壓死了一口話,只要走漏半點(diǎn)風(fēng)聲,他這個押司也就當(dāng)?shù)筋^了,相比較權(quán)位而言,錢財不值一提,只要手中有權(quán),不怕囊中無銀。
此后兩日,全績橫掃了光化北境的所有墟市,將所有禁品重資拉回了縣衙,堆滿了整個后院倉庫,只暫押的商販便有上百人,動靜之大滿城皆知。
是夜,縣衙正堂。
全績一臉疲憊的坐在椅位上,隨手翻閱著庫存數(shù)目:“文押司,那些商販可曾改口?”
“依舊皆稱是自家買賣?!蔽男⌒〉皖^回應(yīng)。
“文押司,依你看來這些商販可有幕后之人?”全績饒有興趣的看著文小小,其實(shí)二者心知肚明,僅憑這些商販不可能建起如此數(shù)量,如此規(guī)模的墟市,全績倒要看看文小小會作何解釋。
“這……小人不知?!?p> 文小小權(quán)衡利弊后艱難給出答案,他不得不如此回答,全績這完全是在自尋不痛快。扯出那些幕后的土豪大戶對全績毫無益處,正如這些頂在前面的商販而言,土豪大戶是幕后之人,那土豪大戶身后又站著誰呢,沒有官、軍的庇護(hù),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的開墟市嗎?利益之鏈一旦開啟,鋌而走險者不在少數(shù),那墟市的利益鏈一人可以操控嗎?
“不知?文押司常在鄉(xiāng)里行走,就沒有聽到半點(diǎn)風(fēng)聲嗎?”全績既然下定決心整治光化墟市,那自不懼京湖的壓力,那怕搬出沂王也在所不惜。
“明府,小人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文小小見全績不為所動,一咬牙一跺腳,還是決定勸上一句,一人之力何以抗京湖,況且只是一小小知縣,襄陽府隨便拎出一個都比他官階要高數(shù)級。
“講?!狈讲拍且粏?,全績已將文小小排除心腹行列,事情做得再漂亮,為人若是兩面光,那這樣的人如何與之交心?
“明府真不該動光化墟市,此間牽扯太多,一旦鬧大很難收場?!蔽男⌒∶嫔珵殡y的說道。
“私市于國有何利?富足大戶?喂飽蝕米之蟲?亦或資于金人與宋戰(zhàn)?可笑至極,本縣不知鬧大了該怕的是何人?”全績有資公心的背景,他最不怕鬧大,最好鬧進(jìn)官家的耳中,看一看該受整治的是誰。
“唉,明府執(zhí)意如此,小人也無法多勸,小人告辭?!比⌒」硗顺鰪d堂。
全績一臉漠然的看著庭院,許久方道:“捅了馬蜂窩,那就都來吧?!?p> 是夜,文小小剛返家,便遇人請,文小小再三推遲,不愿赴宴,但那家仆說了幾件私密事,文小小臉色漸變不悅,但又不得不與之去了酒樓。
時見酒樓雅間,光化土豪大戶同坐一席,為首者也姓陳,名叫陳旦,是陳羽的表親兄弟。
“陳員外,這么晚了喚某來有何要事?”文小小因陳旦要拿出他以前受賄的賬本而心中生了火氣,言談冷淡至極。
“哈哈哈,文押司,某總算把你盼來了,來來來,快請坐?!标惖M臉堆笑,引文小小入席。
“陳員外,有事不妨直說。”文小小推了幾杯水酒,再次問道。
“好好好,聽聞這幾日全知縣領(lǐng)文押司清掃了光化周邊的墟市?”
“不錯?!?p> “唉,文押司為何不勸勸全知縣呢?”
“勸了,人家不聽,人家是官,某只是吏而已,奉命行事罷了?!?p> “文押司也知此中情況,我等的買賣都在墟市之中,不好撤身啊,麻煩文押司去問一問全知縣,他若是缺銀少糧,我等可大力資助,就算把這些貨物都給朝廷也無妨,但官府不能斷了我們的營生出路啊?!?p> “嗯,某試著去問問,能不能成不敢保證?!蔽男⌒〗o全績留了一條后路,沒有把話說死。
“多謝文押司,也就是這小事而已,來來來,不要誤了我等飲酒的興致?!?p>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