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陵景也覺得這位表哥太口無遮攔了些，怎么能在年紀(jì)尚小的妹妹面前，提起勾欄瓦舍？
于是陳陵景轉(zhuǎn)頭用眼神制止了他。
李舒淇話一出口也覺出些不對，于是清咳兩聲，找補(bǔ)道：“那……咱們不妨找間食肆坐坐？吃些東西？”
家里的東西吃絮了，外頭的吃食，味道雖不一定更好，但誰不愛圖個新鮮呢？
于是舒窈想了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舒淇立馬道：“我知道前面街角有一家，栗子燒雞做得一絕！要不，咱們?nèi)L嘗？”
在往那家食鋪去的路上，舒窈無意間看見路旁有人擺攤兒，賣椒鹽小燒餅的。
新出爐的燒餅，混著芝麻的香氣，勾人得很。
舒窈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白梅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忙問道：“姑娘，我瞧那人賣的餅不錯，可否讓車夫停車，容我下去買幾個？”
舒窈贊許地看看她，又把自己兄長的錢袋子遞過去，說道：“去吧，記得多買些?！?p> 白梅得令去了，不久，就捧著用紙裹著的一包燒餅回來了。
舒窈伸手拿了一個，張嘴咬上一口。
雖然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麥面餅，里頭也沒有餡料兒，但烤得外酥里軟的，好吃得很。
陳陵景看看她，又想起姨母吩咐的話。
“街邊的小食莫讓她多吃，怕不干凈……”
舒窈余光瞟見，那位陵表哥好像一直在注意著自己，而且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我干嘛？
他這是……也要嘗嘗？
那為何不直說呢？
舒窈有些不解地抬頭，與他對視。
看到陵表哥那張臉，舒窈頓時就明白了。
想想也是，這么一個溫文爾雅的美少年，怎么可能做出主動向表妹要燒餅，然后一邊騎馬一邊啃得滿嘴渣，這樣不體面的事兒來呢？
他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她自己吃得倒香，豈能不顧旁人腹中空空之苦呢？
于是舒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去，分給他一個。
陳陵景有些茫然地望著她。
舒窈展顏笑道：“這椒鹽燒餅味道不錯，表哥可要試試？”
看，現(xiàn)下不是他要吃，而是她主動要給的。
就像白梅給她臺階下一樣，她也得給表哥一個臺階呀。
陳陵景對著她一雙笑眼，姨母的話在他喉間轉(zhuǎn)了幾轉(zhuǎn)……
最終，他還是默默地把她遞的餅接了過來。
罷了，難得上街一回，還是莫要掃表妹的興了……
他沉默著咬了一口，這餅的味道……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
舒窈撐著頭，靠在馬車的窗邊，認(rèn)真地瞧著他吃。
她面上有幾分得意，仿佛在說“如何？我說的對吧？”
陳陵景在她的注視下，一只手拽著繩子，信馬由韁，另一只手握著燒餅，安安靜靜地把一整個都吃完了。
然后他又順手掏出素帕，輕輕擦了擦嘴角。
舒窈見他優(yōu)雅從容地吃完了，不知怎的，心里還有些失望，怎么別人的吃相就這么好看呢？
陳陵景看她的臉色不大高興的樣子，斟酌道：“這餅……倒是松軟咸香……”
舒窈點(diǎn)點(diǎn)頭，“表哥喜歡就好，若是想吃，我這兒還有許多……”
“不必了，不必了。”他表情有些不自在地?cái)[擺手，又道：“咱們已經(jīng)到了?！?p> 舒窈抬頭，那間名為“張記”的食肆，果然近在眼前。
從外邊兒看，這食肆，自然比不上舒窈往年上元節(jié)去過的那些大酒樓氣派。
不過勝在開在鬧市的街角，連接汴京城的幾條主干道，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少，倒還算熱鬧。
青蓮和白梅一同扶著舒窈下了車。
幾人行至張記門口。
只見這兒地方不大，里頭鋪著灰色地衣，擺了清一色的木桌長椅。
門外也無牌匾，只懸掛著一張青布幡子，上書“張記食肆”幾個大字，筆力遒勁。
陳陵景仔細(xì)端詳了一會兒，輕聲道：“不知寫字的人是誰，想來，倒有幾分造詣……”
李舒淇已經(jīng)率先走了進(jìn)去，高聲道：“小二，你們這兒可還有栗子燒雞？”
一個頭戴小帽，肩上搭著白布巾的小二迎上來，堆笑道：“幾位客官今日來的早，有的有的。里邊兒請。”
李舒淇又轉(zhuǎn)頭，對舒窈他們解釋道：“這兒的燒雞賣得最好，要是晚來，還不知能不能吃上呢?！?p> 店小二招呼他們?nèi)胱?，幾人隨即點(diǎn)了栗子燒雞、軟蒸羊、玉井飯等幾樣飯菜。
舒窈啃著椒鹽燒餅，又等了一會兒，菜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來了。
“各位客官，請嘗嘗小店的栗子燒雞。這栗子啊，健脾養(yǎng)胃，雞肉溫中益氣。至于味道，那更是汴京城里獨(dú)一份兒！”
李舒淇點(diǎn)點(diǎn)頭，贊同道：“我吃過幾回，確實(shí)很好。”
舒窈好奇地夾了一筷子嘗了嘗，栗子燉得粉糯甘甜。
再來一塊滑嫩的雞肉，汁濃醇厚，一入口著實(shí)令人驚艷。
連一向少言寡語的陳陵景也難得面帶欣喜地夸了一句：“果然是汴京城里獨(dú)一份兒的，格外入味?！?p> 一旁的白梅湊到舒窈身邊，低聲問道：“姑娘可猜得到這燒雞是如何做的？等咱們回去，也讓小廚房試試？”
舒窈想了想，湊到她耳邊說：“大約不難。板栗先焯水，去殼兒剝皮，再用油炸一會兒，這樣容易燒熟。”
“鍋里多倒油，放半勺白糖，倒入雞塊和姜片蔥段進(jìn)去煸炒。”
她往嘴里塞一片羊肉，接著道：“接著再加黃酒、清醬汁、鹽煨著。炸過的板栗仁倒進(jìn)去，繼續(xù)煨至軟爛。”
“你若哪天想吃，可讓廚娘依此法做來嘗嘗?！?p> 李舒窈當(dāng)然不可能有吃兩口，就能對別人的食譜了然于胸的本領(lǐng)，她說的，是印象中前世的贛菜里栗子燒雞的做法。
只是，宋朝沒有辣椒，所以少了青紅椒絲罷了。
不過，想來味道也不會差。
白梅凝神聽著，只恨手邊沒有紙筆，好及時抄錄下來。
李舒淇道：“你們主仆二人，在那兒嘀咕什么呢？”
舒窈擺擺手，“無事無事。”
說完，又拍馬屁道：“還得多謝哥哥，讓我們知道汴京還有此等美味?！?p> 李舒淇便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