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師徒交談
屋中沒有燈。
只有人。
安靜而立的兩個人。
楚天立在窗前，望著院中。
院中有燈光，但還是一片漆黑。
荊無命坐在椅子上。
他的身前是桌子，桌上有茶，但荊無命沒有喝，沒有動。
他坐下來的時(shí)候，是一座山。
白雪皚皚，冰冷刺骨的雪山。
他起身的時(shí)候，是一口劍。
奪人性命于瞬息間的利劍。
屋中太安靜了，安靜得仿佛根本沒有人，安靜得如同墳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天咳嗽了一聲。
“我想明白了?！?p> 荊無命冷若寒星的眼睛盯著楚天。
“你明白了什么？”
楚天道：“從一開始幫主讓我殺玉簫道人，其最終目的便是希望借由我的出現(xiàn)，引誘幕后大人物現(xiàn)身。”
荊無命道：“不錯?！?p> 楚天又道：‘當(dāng)然，幫助讓我殺玉簫道人，其實(shí)也是針對我設(shè)下的考驗(yàn)?！?p> 荊無命道：“不錯?！?p> 楚天道：“如果我殺不了玉簫道人呢？你不會出手？”
荊無命道：“會。”
楚天笑了起來，道：“我本以為你不會出手?！?p> 荊無命道：“我本不會出手，但還是會出手?！?p> 楚天收斂起笑容，沉默了一陣，道：‘因?yàn)樾∠?？?p> 荊無命沒有回答，只是冷冷道：“玉簫道人固然是兵器譜上排行第十的高手，他的武功必然比二十年前還要更可怕了，但他的人卻比二十年前跟軟弱了，他雖然武功很高，可并不算是多么可怕的人。”
——一個人是否可怕，并不僅看這人的武功有多么高，武功只不過是決定一個人是否危險(xiǎn)可怕的其中一部分因素。
這個道理楚天懂得。
楚天不但懂，而且明白荊無命的意思。
他道：“如果我連區(qū)區(qū)一個玉簫道人都?xì)⒉凰溃敲次耶?dāng)然不配成為小仙的丈夫?！?p> 荊無命冷冷道：“你錯了?！?p> “我錯了？”楚天有些訝異。
荊無命道：“不管你是否能殺得了玉簫道人，你都有資格成為小仙的丈夫，因?yàn)樗龑δ闱橛歇?dú)鐘，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說這種話?！?p> 楚天沉默了。
雖然荊無命一向沉默寡言，太多冷漠，可這些年來和荊無命的相處，他如何不明白荊無命對上官小仙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愛呢？
可即便如此，楚天也想不到荊無命居然會說出這一番話！
楚天笑了笑，苦笑道：“若我殺不了玉簫道人，雖然我依舊有資格成為上官小仙的丈夫，但沒有資格成為上官金虹的女婿?！?p> 荊無命道：“不錯！而且那個時(shí)候你也不再是他的女婿，你也永遠(yuǎn)會消失在金錢幫的名冊之上?！?p> 荊無命沉默了一下，補(bǔ)充道：“和小仙一同消失。”
楚天一點(diǎn)也不奇怪。
他甚至認(rèn)為這只不過是荊無命非常委婉的說話，他認(rèn)為倘若他殺不了玉簫道人，上官金虹寧愿他成為一個死人。
不過這種想法他并沒有說出來，也不必說出來。
楚天微微一笑道：“我殺了玉簫道人之后，為什么你仍舊不現(xiàn)身，難道你有把握我能殺了白衣劍客呂迪?！?p> 白衣劍客呂迪比玉簫道人更可怕。
或許論武功，玉簫道人和呂迪不相上下，但呂迪并不怕和人拼命，而且富有謀略心機(jī)，這的確是個很可怕的人。
荊無命道：“我沒有把握，但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死?！?p> 楚天皺眉道：“你認(rèn)為白玉京會出手？”
荊無命道：“即便白玉京不會出手，葉開也會出手，更何況你絕不是個隨便送死的人，更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楚天對荊無命很了解，可荊無命和楚天成為師徒多年，何嘗不是對楚天非常了解呢？
楚天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我總算活了下來?！?p> 荊無命冷冷道：“可你只是活了下來?！?p> 楚天挑眉道：“我已殺了玉簫道人，任務(wù)本來應(yīng)當(dāng)算是完成了，可如今看來我的任務(wù)似乎還并沒有完成。”
荊無命冷冷道：“你的第一個任務(wù)雖然完成了，但還有兩個任務(wù)沒有完成?！?p> “什么任務(wù)、”
荊無命道：“還有不到一年時(shí)間，我們和李尋歡二十年之約便要結(jié)束，那時(shí)便是金錢幫大展宏圖的時(shí)候。”
楚天點(diǎn)頭道：“這是好事。”
荊無命道：“這固然是好事，但也不算太好?！?p> “為什么不太好？”
荊無命道：“二十年來，我們經(jīng)營掌控的七省固然固若金湯，可因?yàn)樯倭诉尺屣L(fēng)云的野心，以至于幫派內(nèi)部缺少人才，以金錢幫現(xiàn)如今的人力維持現(xiàn)今的局面，自然足夠了，但若想大展宏圖，遠(yuǎn)遠(yuǎn)不夠?！?p> 楚天露出了笑容，道：“因此我的第二個任務(wù)便是為金錢幫收羅人才？”
“不錯！”荊無命道：“收羅真正有本事的人才?！?p> 楚天眼中閃過了一抹光輝，忽然道：“這段時(shí)間我找到了一個人才？”
荊無命看了楚天一眼。
即便濃濃夜色之中，楚天仍舊感受得到荊無命銳利冰冷的目光，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果然被看穿了。
“郭定？”
楚天點(diǎn)頭：“嵩陽鐵劍郭定，他的確是個人才，從某種程度上來他比昔日的嵩陽鐵劍郭嵩陽更適合金錢幫?！?p> 荊無命淡淡道：“你忘記了他外號叫嵩陽鐵劍？”
嵩陽鐵劍便是死在荊無命手里，因此郭定如何愿意加入金錢幫？
楚天淡淡一笑道：“正是因?yàn)樗耐馓柦嗅躁栬F劍，因此他必然會加入金錢幫?！?p> 荊無命有些驚訝。
“為何？”
楚天道：“徒兒和郭定交過手，他敗在我的劍下，剛才他面對師尊，也更沒有把握和師尊一戰(zhàn)，現(xiàn)在他幾乎喪失殺你的信心了。”
荊無命有些明白，道：“加入金錢幫能幫他恢復(fù)殺我的信心？”
楚天微笑道：“加入金錢幫未必能幫他恢復(fù)殺你的信心，可倘若他在師尊身邊，那么必然能恢復(fù)殺師尊的信心?！?p> 荊無命明白楚天的意思了。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這句話無論放在什么地方都沒有錯的。
若論武功，郭定自然遠(yuǎn)遠(yuǎn)不是如今荊無命的對手。
可高手交手比拼的，未必只是武功，除開武功以外，還有對對手的了解。
倘若你知曉了對手的破綻，那么即便你的武功不如人，也未必殺不了那個人！
郭定只要跟在荊無命身邊，觀察荊無命的生活習(xí)慣，自然有機(jī)會殺了荊無命。
荊無命完全明白楚天的意思，他非但吧生氣，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道：“這是個很有趣的游戲?！?p> 楚天淡淡道：“對于一心報(bào)仇的郭定，這是他拒絕不了的誘惑?！?p> 荊無命也同意，但還是提出了一個疑問：“你有把握郭定能加入金錢幫？”
楚天微笑道：“原本只有不到四成，可今日之后至少有七成?！?p> 荊無命點(diǎn)了點(diǎn)頭，認(rèn)可了楚天的話。
他道：“只有一個人才還并不足夠，你需要在江湖上找更多的人才?！?p> 楚天點(diǎn)了點(diǎn)頭：“因此接下來將近一年的時(shí)間，我都要在江湖上行走？”
“不錯！”荊無命道：“你不但要收羅人才，而且也要深入了解江湖上各大幫派的事情，否則以你的本事不足以成為金錢幫右護(hù)法。”
楚天心頭一震。
“成為金錢幫右護(hù)法？”
荊無命道：“只要你表現(xiàn)不差，自然能成為金錢幫右護(hù)法，更甚至?！?p> 荊無命沒有再說下去了。
楚天也沒有往后面想了。
他收回心思，沉聲道：“難道我的第三個任務(wù)就是游歷江湖？”
楚天可沒有忘記，除了殺玉簫道人以外，還有兩個任務(wù)。
一個是收羅人才，而剛才荊無命也說了游歷江湖，弄清楚各大門派勢力。
楚天并不反感游歷江湖，而且喜歡游歷江湖。
他的屏風(fēng)四扇門大法已經(jīng)突破到了第二扇門，現(xiàn)在除了刻苦修煉以外，還可以用殺人來加快修煉進(jìn)度。
至少除了這一方面，楚天暫時(shí)尋不到其他方式了。
荊無命冷冷道：“不是?！?p> 楚天有些愕然，隨即問道：“第三個任務(wù)是什么？”
荊無命淡淡道：“去一趟長安?！?p> 楚天微微一怔，隨即想到了一件事，有些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確應(yīng)當(dāng)去一趟長安?！?p> 荊無命沒有再說什么。
他知道楚天一向聰明絕頂，這一點(diǎn)即便是上官金虹都不止一次稱贊，因此他相信楚天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長安風(fēng)云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