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之上，風很輕，話很重。
教學樓的樓道里回蕩著拖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偶爾有幾個熬夜刷題的學生低聲交談，遠遠地，宿管阿姨站在樓下巡邏，仿佛隨時準備揪住哪個偷偷溜出去吃宵夜的家伙。
陳楠沿著樓梯緩緩向上走，鞋底踏在水泥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回聲。
夜晚的空氣帶著一絲燥熱，窗外的樹影晃動，風吹過教學樓頂?shù)蔫F欄桿，發(fā)出低沉的嗡鳴聲。
筱柒站在天臺的邊緣，靠著欄桿，正低頭擺弄著手機。
她穿著寬松的校服外套，頭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白皙的側(cè)臉隱沒在昏暗的燈光里，整個人顯得格外安靜。
聽見腳步聲，她微微側(cè)頭，朝他笑了笑：“你來了。”
“嗯。”
陳楠走到她身旁，雙手插兜，隨意地倚在欄桿上，視線落向遠處的操場。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教學樓的燈光逐漸熄滅，遠處的操場上，有幾個晚歸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著，笑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來，混合著夜風，帶著些許不真實的感覺。
沉默持續(xù)了大約半分鐘，筱柒輕聲問：“緊張嗎？”
“你覺得呢？”陳楠側(cè)頭看著她，語氣帶著點玩味，“你見過哪個考前還在這吹風的人，是緊張的？”
筱柒“噗嗤”笑了一下：“那倒是。”
她輕輕踢了一下欄桿，猶豫了幾秒，低聲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陳楠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害怕啊。”
筱柒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他：“你……也會害怕？”
“當然?！标愰h處的城市燈火，嗓音低沉，“誰不怕呢？”
“那你怕什么？”她問。
“……”
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怕什么？
怕考砸？不至于。
怕未來？似乎也不是。
他怕的是，從這里走出去后，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會變得陌生。
怕那些曾經(jīng)無比清晰的回憶，會像風一樣，被時間一點一點吹散。
但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怕作文跑題吧?！?p> 筱柒無語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
“不能?！标愰χf，“認真會顯得很蠢?！?p> “你……”筱柒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但最終沒有再追問下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輕聲問道：“那……你會不會后悔？”
“后悔？”陳楠微微挑眉，“后悔什么？”
筱柒咬了咬唇，眼神有些復雜：“后悔……這一切?！?p> 后悔喜歡過我嗎？
她沒有說出后半句話。
但她知道，陳楠懂。
天臺上的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夏夜特有的溫度。
陳楠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后，他低下頭，輕輕地笑了一下。
“有點吧?！?p> 筱柒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垂落下來。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有點疼，又有點委屈。
果然，他后悔了。
她勉強笑了一下，語氣盡量輕松：“那還真是……挺遺憾的?！?p> “嗯?！标愰c頭，“但我后悔的，不是喜歡過你?！?p> 筱柒一愣，抬起頭看著他：“那你后悔什么？”
陳楠看著她，目光里帶著一絲深沉：“后悔的是，喜歡了你，卻什么都沒做。”
筱柒怔住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放下的人。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陳楠并不是放下了，而是從未抓住過。
青春就是這樣，錯過了就錯過了
天臺上的風變得更大了一些，吹得她的馬尾輕輕飄動。
她低頭笑了笑，嗓音有些輕：“那現(xiàn)在呢？你還想做點什么嗎？”
陳楠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他可能會笑著岔開話題，把這場對話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但今晚，他不想逃避。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大概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所以，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想啊?！?p> “想回到那個剛認識你的時候?！?p> “想在某個本該大膽一點的瞬間，不要再猶豫?！?p> “想在高二生日的那天，在你遞給我禮物的時候，不只是說一句謝謝。”
“……”
筱柒愣愣地看著他，眼睛微微睜大，像是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
她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原來，他不是沒有喜歡過她。
原來，他也在后悔。
可是……青春就是這樣，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晚了。”
她輕輕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隨后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笑：“可惜，晚了?！?p> 陳楠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一瞬間暗了下去。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笑了一下，笑意里帶著一絲苦澀：“是啊，晚了。”
風從天臺上吹過，夜空下的兩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過了許久，筱柒低聲說道：“不早了，我們下去吧。”
陳楠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兩人并肩走下天臺，誰都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
但他們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