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懸,清輝的月光灑滿河面,大地也彷如鋪上一層銀霜。
陶莊,一群黑衫大漢腰懸長刀,在沉默安靜中匆匆出了莊子口。
劉達回頭瞟了眼站在莊子口的人影,神情曖昧的擠擠眼睛:“大哥,我?guī)值軅冊谇懊娴饶?,得快點,別誤了時辰?!?p> 曹悍朝他屁股飛去一腳,被這廝一個激靈逃開了。
齊丁香滿眼擔(dān)憂的望著他,齊小星則站在一旁氣鼓鼓的瞪著他。
“你這臭小子,又跟老子賭氣!”曹悍使勁揉揉齊小星的腦袋。
齊小星掙開他的手,大聲嚷道:“誰讓你不帶我去!”
曹悍哈哈一笑,臉色一肅道:“下次一定!”
齊小星咬牙,有些委屈似的大喊:“說謊的男人靠不住!你以后休想娶到我姐姐!”
說罷,齊小星狠狠瞪他一眼,撒腿跑回了莊子里。
曹悍哭笑不得,去縣城聽說書人講過幾段戲文,這小子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齊丁香臉蛋紅紅的輕聲道:“曹大哥,小星不懂事,你別見怪。”
曹悍笑道:“怎么會,我可是拿那小子當(dāng)親弟弟看待的?!?p> 齊丁香臉蛋更紅了,低下頭不自覺的捏緊衣角。
曹悍無所察覺,自顧自地道:“這趟出去是辦正事,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你回去跟他解釋解釋,那小子就是個狗脾氣,冷靜下來他會想通的。”
齊丁香低低的嗯了聲,抬起眸子看著他,柔聲道:“男人家做事,我不懂,也不問,但曹大哥你答應(yīng)我,一定要平安回來?!?p> 曹悍咧嘴一笑,用力點點頭。
齊丁香有些扭捏似的拿出一個小荷包,是用一小塊灰色細麻縫制,從細密整齊的針腳上看,她縫的很用心。
“這是我做的香囊,曹大哥帶在身邊,圖個吉利,希望你平安歸來......”
齊丁香細若蚊聲的說著,輕輕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靠近,用微微發(fā)顫的手將香囊系在曹悍的腰帶上。
曹悍低下頭,隔著些距離,他仿佛能感受到齊丁香通紅臉蛋上的灼熱。
“你的手?!”曹悍忽地看見,齊丁香左手拇指和食指上有許多處小針眼,指頭上滿是干了的血跡。
齊丁香縮回雙手背在身后,退后一步,搖搖頭低聲道:“沒事的,用搗碎的夏枯草敷一敷就好了。”
曹悍盯著她看了會,心中一嘆,捏了捏腰間的小香囊,鼻子嗅了嗅,一股幽幽香氣沁人心脾。
“好香的藥味!你都放了些什么在里面?”
齊丁香抿嘴輕聲道:“是茴香籽和當(dāng)歸,還有...還有......”
曹悍使勁嗅著那股藥香,只覺得神清氣爽,笑呵呵地道:“還有什么?”
齊丁香扭過頭,以極小的聲音說道:“還有丁香......”
曹悍怔住了神,心頭忽地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丁香......”
呢喃一聲,曹悍剛要跨前一步伸出手,身后傳來一個不合時宜的破鑼嗓門。
“大哥!弟兄們就等你啦!趕緊的!”
曹悍動作一頓,略顯尷尬的縮回爪子,只得無奈的道了聲:“回去吧,我走了?!?p> 朝齊丁香擺擺手,曹悍和劉達大踏步地往前方官道趕去。
“咦?大哥?你老瞪著我干嘛?”
“沒事,就是覺得你這張臉最近有些欠收拾!”
~~
亥時正,竹山縣城往東十五里處,曹悍率人準(zhǔn)時趕到。
路旁一座破舊的小亭子里,李三郎和王猛還有程伯獻已經(jīng)等候多時。
王猛看著曹悍帶來的一群漢子,暗暗點點頭。
這群莽漢雖然行進之間毫無章法,但勝在個個剽悍,只需稍加調(diào)教,便是兩火精悍鄉(xiāng)勇之兵!
程伯獻手持一桿白蠟桿鐵頭槊,站在李三郎身旁,冷冷的掃過曹悍等人。
倏地,他目中厲芒大作,怨氣橫生,槊桿一抖就朝當(dāng)中一人突刺襲來,槊尖直指其喉嚨要害!
是人群中的張老四!
張老四還在跟旁邊的弟兄嘻嘻哈哈說笑,眼角卻忽地瞥見有一道寒光射來,嚇得他怪叫一聲,忙去拔刀。
程伯獻手中有槊,整個人便多了一股子凜凜銳氣,顯得鋒芒畢露!
李三郎和王猛皆是一驚。
曹悍勃然大怒,一個箭步跨到張老四身旁,一掌將他推開,迎著槊尖出手,臂如蛇游,五指張開扣住槊頭與槊桿的連接處。
程伯獻奮勁扯了扯,沒能從曹悍手里將槊桿奪回。
“死胖子!你再敢胡來,就別怪老子不客氣!”曹悍盯著他怒叱,手掌一扭,整根槊桿都被扭成了麻花,嘎吱響。
程伯獻握住槊桿尾端,只覺整條手臂都不由自主的被扭轉(zhuǎn),趕緊松開了手。
“淦!想窩里橫?奶奶的!兄弟們亮家伙!”
劉達大罵,咣地一聲拔刀,護在曹悍身邊,惡狠狠的盯著程伯獻三人。
咣啷啷~~一片拔刀聲響起,一眾陶莊漢子們憤怒的將三人圍起來。
“慢!”王猛及時大喝一聲,一邊護在李三郎身前,一邊朝曹悍望去,沉聲道:“曹渠帥息怒!”
曹悍冷哼一聲,不理他,盯緊李三郎。
李三郎俊臉上也是青一道白一道,顯然被氣得不輕。
程伯獻貿(mào)然出手他根本不知情。
“若再敢擅自行事,壞我大事,必不輕饒!”
李三郎背對著曹悍,俊臉陰沉的對程伯獻低喝,語氣充滿憤怒。
程伯獻咬牙不服氣,可是看到李三郎滿臉的怒氣,只得憋住低下頭低低的道了聲:“殿下息怒!”
李三郎深深的警告他一眼,又強笑著拱手道:“曹渠帥見諒,誤會而已,切莫傷了和氣。”
曹悍瞇眼看著他,又瞥了眼程伯獻,哼了聲,揚手一拋將馬槊扔還給程伯獻。
“和氣不和氣的,得看你們怎么做!”
曹悍扶住腰間斜挎的金環(huán)大刀,昂著頭道:“我兄弟張老四受了驚嚇,道歉嘛就不用了,但是你得給精神損失費!要不然,哼哼,這趟活我看沒法干了!”
曹悍話音剛落,張老四在人堆里哎呦一聲,捂著額頭就軟耷耷的朝后倒去,幾個漢子趕緊扶著。
“你看!還被嚇得不輕呢!不行,怎么滴也得賠二百貫錢!少一個銅板,悍爺我就叫兄弟們回去睡覺算逑!”
曹悍擺擺手,叫嚷著要撂挑子不干。
李三郎只得強笑道:“好說好說!這...精神損失費,等事情做完回到縣城,一并算給曹渠帥!”
曹悍這才滿意點頭,手一招,吆喝道:“走嘞!干活賺外快去嘍!”
當(dāng)即,一群嗷嗷叫的糙漢子,踏著月光往壇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