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晌午,日頭高掛。
進入初夏時節(jié),竹山的天氣早早炎熱起來。
食鋪內(nèi),齊丁香一早起身忙碌不停,曹悍勸她多歇息幾日,她沒答應(yīng),反倒是安慰曹悍和齊小星不用為她擔心。
家里和鋪子都被齊丁香打理得井井有條,曹悍成了閑人一個,除了隔三差五去碼頭轉(zhuǎn)悠一圈,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事可做。
叫上齊小星去牙儈行找馬六閑侃了會,又到集市上逛了逛,還跑去街邊看人家斗蛐蛐。
結(jié)果晃悠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連一個晌午都沒捱過去,這散漫的時間也太難消磨了。
回到鋪子里,看齊小星打蒼蠅發(fā)了會呆,曹悍在心里默默盤算起來。
現(xiàn)在他手里還有將近三百貫閑錢,拿出一百貫在陶莊置辦田地,剩下的還沒想好怎么用。
作為一名穿越者,曹悍對田產(chǎn)多少并不是很看重,手里有閑散資金的話,他更愿意去做生意搞投資,資產(chǎn)只有流動起來,才能保證其價值的穩(wěn)步提升。
金融產(chǎn)業(yè)方面,民間借貸還處于粗放式發(fā)展階段,曹悍不打算碰,還是以實體生意為主。
之前考慮的買船跑運輸,曹悍原本是打算拉劉家一起干,不過幾天前,劉貴的一番話,讓他心里生出幾分猶豫。
劉老頭說的不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quán),這就是人治大于法治的封建社會最真實的寫照。
曹悍也知道向權(quán)貴們靠攏的重要性,可究竟怎么個靠法,他還理不清頭緒。
眼下在竹山,葛絳和陳子昂都是難得的好官,而且跟他關(guān)系不錯,今后小心些,也不怕巴叔言再搞小動作。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曹悍暗暗琢磨,在做生意賺錢以外,他還得為自己另謀出路,最好是想辦法混個官身,錢權(quán)兩手抓。
可要怎么實現(xiàn)呢?
考科舉?曹悍自問沒那份學(xué)問。
難道真要像劉貴說的那樣,去金州折沖府從軍?
只是金州太遠,一旦去了,就沒法照顧家里,獨留齊家姐弟在竹山他也放心不下。
食鋪的生意上了正軌,正是賺錢的好時候,他更舍不得扔下。
曹悍使勁撓頭,這事兒難辦啊!
琢磨了好一會,也沒琢磨出名堂,曹悍準備回一趟陶莊,再找劉老頭商量商量。
“曹大哥!”
剛出鋪子就被人叫住,曹悍回頭一看,竟然是李三郎。
小白臉笑意盎然的走來,身后,程伯獻和王猛牽著馬。
“你叫我什么?”曹悍驚怔的看著他。
李三郎笑吟吟地道:“此行竹山,與曹大哥相識,乃是一件令三郎倍感榮幸之事!曹大哥年長我?guī)讱q,若是不嫌棄的話,今后愚弟便尊曹大哥為兄,如何?”
曹悍驚訝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俊臉微笑神情誠懇,不像是隨口說出的客套話,稍一遲疑,點點頭,古怪似的笑道:“李少郎如此抬舉,曹某人真是受寵若驚?。 ?p> 李三郎目露坦然,溫聲道:“小弟知道,曹大哥心里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
頓了下,李三郎拱拱手:“實不相瞞,小弟的確不是葛縣令的外甥,也絕非什么商賈之子,至于小弟的真實身份....留待下次相見,曹大哥自然便知!請曹大哥放心,小弟這么做,對曹大哥絕無不利之處!”
曹悍對這小子的坦白感到意外,稍作沉默,似笑非笑道:“這么說,你向我隱瞞壇山那伙人的真實身份,也是為我好?”
李三郎神情自若,微微鞠身致歉:“此事的確是小弟考慮不周,萬望曹大哥見諒!小弟在此保證,將來一定給曹大哥滿意的回報,以作補償!”
曹悍擺擺手,空頭支票這一套他可不吃,不論李三郎話說的多漂亮,沒有見到實打?qū)嵉暮锰幥埃磺卸疾蛔鲾?shù)。
不過這小子能說出這番話,也算難得的真誠。
曹悍看見馬背上馱著行囊,疑惑道:“怎么,你們要走?”
李三郎點點頭,嘆了口氣:“小弟來此,是為一件重要的事,現(xiàn)在是時候去辦了。等辦完后,我們打算直接前往筑水河渡口,乘船北上,就不折返竹山了?!?p> 曹悍“哦”了聲,晃眼間,竟然從李三郎一雙眸子里,瞧見幾分離別愁緒,不由啞然失笑。
這小子對他的態(tài)度,比起剛來竹山時,可謂天差地別。
這要走了,竟然還生出些不舍的傷感。
曹悍不知說什么安慰的話,只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
李三郎收斂情緒,笑道:“齊娘子手藝了得,我們想買些吃食帶上路,這趟去拜訪一位故親,順便帶去給他一家人嘗嘗鮮?!?p> “好說好說!我給你打八折!”曹悍滿口答應(yīng),朝鋪子里喊了聲:“元娘!有大生意上門啦!”
程伯獻拎著一袋錢笑呵呵的鉆進鋪子:“我去幫齊娘子打點?!?p> 過了會,程伯獻將打包好的食物放在另一匹馬背上馱著,陣陣發(fā)散出的老鹵香味直鉤人口水。
曹悍喜笑顏開,瞧這大包小包的,算是把鋪子今日的存貨都給包下了。
“山高水遠,來日方長!曹大哥,珍重!我們后會有期!”李三郎俊臉肅然的長揖。
曹悍也重重抱拳:“保重!”
程伯獻和王猛也依次上前與他告別,程伯獻這廝眼眶紅紅,給了曹悍一個熊抱:“曹大哥,下次見面,我老程可不會像上次那樣,輕易被你制?。 ?p> 曹悍哈哈大笑,捶了他胸膛一拳:“哥哥我等著你來找回場子!”
一片歡笑聲中,三人翻身上馬,揮手惜別,直奔城門而去。
曹悍站在街邊目送,佇立許久,仿佛陷入沉思。
齊小星拎著一包沉甸甸的錢幣,興奮道:“姐夫,那李少郎肯定是家世顯赫的大貴人,好像在他手里,這錢都不當錢的!”
曹悍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廢話!有把握從五品大官手里要人的家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貴人了!”
齊小星眨巴眼:“那他是什么人?”
曹悍搖搖頭,喃喃感慨道:“我有種預(yù)感,這小子的背景,說出來怕真能嚇死人!”
齊小星吐吐舌頭,以他的見識和想象力,還理解不了曹悍說的那個層面。
“那小子說要去拜會什么人?唔...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曹悍自言自語,有些猶疑。
齊小星嗤笑道:“姐夫你想啥呢?人家可是騎高頭大馬,四個蹄子跑得飛快!再說,房州這么大,鬼知道他們要去哪里!”
曹悍“啪”地打了他腦門一巴掌:“你小子是真的傻!沒聽李三郎說,要把咱們鋪子里的美食帶去給他的故親嘗嘗鮮?這說明什么?”
齊小星捂著腦門,一臉懵逼:“說明個啥?”
曹悍瞪眼:“笨蛋!現(xiàn)在天氣漸漸熱了,做好的吃食存放不住,若是離得遠,李三郎肯定不會這么說!他要去的地方,一定離竹山縣城不遠!就算騎馬,也應(yīng)該在方圓百里范圍內(nèi)!”
齊小星愣了愣,這才一臉恍然。
曹悍思考了會,灑然笑道:“算了,操這份閑心干嘛!以后有緣相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