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無風,琉璃燈這般安靜。
整潔的書房內(nèi),透過一攏月色,融入燭臺光影。
露影垂手站在汀風面前,眼神平靜望著他說道:“我明白一個影衛(wèi)該做什么了,影衛(wèi)就是要和主人信任,互助,共生?!?p> 燭光下,只見汀風面色如常,手持書簡,頭也不抬地淡淡道:“明白和會做是兩碼事,尤其在殺人這件事上面。”
露影不由的啞然,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過隨后她立刻,大聲說道:“請主人示下。”
她眼神清澈,純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篤定看著眼前燈下的那個人。
晚風輕拂,胡楊樹的葉子沙沙作響,細碎的響聲透過虛掩的窗進來,攪亂燈下光影。
汀風把書簡置于書案上,終于抬起了頭,凝視著露影。他并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眸愈發(fā)黑亮,清秀的顏面上呈現(xiàn)出幾絲探究神色。
露影巍然不動,迎著他的目光,立在搖曳的光影里,如一枝挺拔的修竹。
她沉靜地望著眼前的男子。
半晌,
汀風站起身走到露影面前幾尺許,
“我可以教你?!彼⒅队暗难劬σ蛔忠痪渫鲁?,這讓一時有些死寂的空氣有了那么一絲鮮活。汀風背對著燭光,臉上的神情陷在搖曳燈影里,如夢似幻。倒是露影迎著燭光,整個人則落在一片光暈中,所有的表情一覽無余。
“那便從信任開始吧”。汀風說著朝暗影中的露影走了兩步。
露影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她只覺得這氣息太過窘迫,逼的人有些難受。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感覺即便是在虎狼環(huán)伺的伺己營和藏鋒營,和那樣多的男子待在一起受訓,亦從未有過。
汀風偉岸的身形近在咫尺,看著露影的臉色,低緩地說道:“信任好比一個人的性命,不能輕易交付,它更不需要有人來教?!闭f著,他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在這里,它是活的?!?p> 此刻,露影幾乎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空氣似乎凝結(jié)。
他看著她,她亦看著他。在彼此的眼中他們亦能映見彼此細碎的影光。
風吹來,樹葉沙沙,似乎訴不盡心中無限事。
良久,
露影的后背抵在了堅硬的窗欞,把那虛掩的一扇窗扉竟也被摩挲地敞開了一角。突然,幾聲啾啾傳來,一只雪雀從那窗的縫隙里闖了進來,飛快地掠過露影頭頂。纖細而凌厲的爪子徑直撫上她的發(fā),倏地,頭頂那支木簪瞬間滑落,一頭如綢緞般的烏黑秀發(fā)散漫開來。驚愕里,她想伸出手去遮挽,瞬間里,卻只能徒勞地望著那木簪弧落在地。
窗外,月光更顯孤寂,窗內(nèi),一個長發(fā)及腰的豆蔻少女煢煢孑立,姿容秀麗。
那只雪雀并不怕人,隨即又啾啾叫著,盤旋飛開去,最后落在汀風的肩頭,昂著雪白的頭又朝著露影啾啾叫了幾聲。汀風寵溺地看了雪雀一眼:“回來了?!蹦茄┤阜路鹇牰巳苏Z,迎合著啾啾叫了兩聲。
“……”
露影一時之間,無法言語。她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將會給她帶來怎樣的詭異棋局。貌似退一步亦或往前進一步,于她而言具是滅頂之災。
汀風看著她,眼波隨著那支滑落的木簪流轉(zhuǎn),神色竟然毫無異樣,反而有了些許沉靜。他安靜的好似一個局外人,睥睨洞悉著這咫尺棋局。
一室悄悄,兩人就這樣在燈影的搖曳里的安靜,像是一場對峙。
良久,汀風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簪,彎腰撿起,伸手拔下自己頭上的那根流金白玉簪,遞給露影:“這個給你?!?p> 露影愣在那里,
“拿去。”
“倘若再掉了,麻煩的可就不止你一人?!?p> 露影忙遲疑著接過來,背過身把散亂的秀發(fā)高高束起,完罷又用手試了試,才心下安定。
“?”露影喚他。踱到汀風身后,聲音顯得很輕很輕。
此時,他已經(jīng)走到書案前,拿起已經(jīng)備好的幾卷書。他轉(zhuǎn)過身來把它們遞給露影:“這是你接下來要學習的東西,期限五日?!?p> “這是什么?”
“如何喬裝改扮進行探察,如何接近刺殺對象,如何在刺殺后潛形遁逃,還有下毒、伏擊、探問、使役、易容各國語言及習俗……”汀風一口氣說完。露影沒想到,做一個殺手要學會這么多,相較之下,伺己營和藏鋒營教授的純粹的搏殺技,顯得簡單多了。
露影點頭應著,抬眼間欲言又止。
踟躕里,汀風停下手中整理的書籍開口:“我知道,你也只是為了能活下去,在我這里,是男是女并無差別,我要的無非是忠心而已。你只需做好你該做的,其它無須多慮?!?p> 露影聽罷,感激地望著他,立刻邁步向前,躬身行了個大禮:“是,主人!”
那只雪雀撲棱著翅膀,飛到了書簡上,朝露影啾啾叫了幾聲。
他回過頭來:“它叫*九九*,在跟你打招呼?!?p> 露影伸出一只手把“九九”輕輕攏在掌心,想摩挲它可愛絨絨的羽毛。不想那雪雀,忽閃翅膀飛了出去,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