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揮劍斬白蛇，此去別眾生(一)
清晨，鹿群的營地。
露水被陽光吸引，飛向了天空，大地在復(fù)蘇，一切都從睡夢中悄然醒來。
營地中的鹿群已經(jīng)聚到了一起，它們共同抬起頭，注視著天際，看天際慢慢溢出的陽光，見證著太陽升起。
清晨的陽光傾落，印在了它們黑色的臉上，看起來古樸又肅穆。
亞瑟站在一旁，和它們一起沐浴在陽光的洗禮下。
這幾天，每天夜晚，天要將將亮?xí)r，這些霧影鹿就不自覺地聚在了一起，站在朦朧的星空下，等待黎明到來。
亞瑟在一天夜晚從夢境中驚醒后，偶然看到了這副場景，心有所感，便和鹿群一起醒來，和它們一起期盼黎明的到來。
他其實不是渴望看到日出的場景，前世他也曾爬過高山，游過大海，也曾親眼目睹過無邊原野，無邊大海，化作滾滾紅塵。
此時此刻的日出，與這些比起來，顯得是多么纖小。
亞瑟心里想看到的，是期待陽光到來的鹿群，他想看到陽光落到它們身上的場景。
朦朧的天穹下，黑色的身軀和金色的陽光交融在一起，矛盾的顏色在此刻顯得是如此和諧。
亞瑟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很喜歡這副場景。
如果他是一位畫家的話，說不定會拿起畫筆將這幅畫面落到紙上，讓歲月凝隔此刻。
可惜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魂師，只能將這幅畫面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即使有著黑色的外表，卻依然有著一顆渴望光明的心嗎。
亞瑟突然發(fā)現(xiàn)了霧影鹿心中的一處執(zhí)著，從迷霧中走出的它們，本應(yīng)是黑暗和陰影的代行者，卻對光明是如此熱愛。
身處黑暗，侍奉光明。
亞瑟看著它們，忽然想起了這句話，一下子便勾起了他太多回憶。
回過神來，他和它們站在一起，看著太陽慢慢從天際的迷霧間完全升起。
日出結(jié)束后，鹿群開始向四方散開，營地也逐漸恢復(fù)了生氣，變得熱鬧了起來。
亞瑟跟在一只霧影鹿身后，隨著它在鹿群里四處觀察。
這只霧影鹿沒有鹿角，是只母鹿，亞瑟對它印象還較為深刻，第一次見到它便是在鹿王的旁邊，看情形還是它的伴侶，鹿王也是個有家室的魂獸。
這只母霧影鹿在亞瑟的眼中，也頗為不簡單，它似乎在指揮新營地的建設(shè)工作，亞瑟不斷看到有其他霧影鹿來到它跟前匯報任務(wù)。
雖然亞瑟不懂鹿語，但也能看到母霧影鹿的雷厲風(fēng)行，行事也頗有章法，一點也沒有慌亂。
亞瑟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小看了斗羅大陸的魂獸，它們的族群部落之間隱隱也有管理的痕跡，不像是毫無章法的野獸，完全靠本能過活，只知道吃和
也不知道它們會幾歲小孩的腦筋急轉(zhuǎn)彎，亞瑟裝作看不到霧影鹿群偷偷瞄自己的眼神，心里有些調(diào)侃道。
一個人類走在一堆魂獸之中，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而這些魂獸一點都沒有離開這個人類的意思，這件奇怪的事就變得更加奇怪。
亞瑟也不知道鹿王在離開時對這些霧影鹿提了些什么，性格如此膽小的霧影鹿面對自己是如此大膽。
狐白白離開的這幾天，亞瑟每天在鹿群里都會收到鹿群大量偷看的目光。
一開始他覺得還挺有意思，這些霧影鹿某方面還挺可愛的，后來便覺得有些尷尬了，無時無刻都有目光看著自己，在睡夢中都有被注視的感覺，讓他的一些隱私暴露無遺，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走在鹿群之間，習(xí)慣性地望天，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心里越發(fā)期待狐白白的歸來。
小母鹿踏著輕盈的腳步，巡視著這片欣欣向榮的營地，心情也像空中落下的陽光一樣燦爛。
如果不是身后有陌生的人類跟隨，它都有些害怕自己克制不住躍起的沖動。
不過為了釋放心中的愉悅，它還是小幅度地進行了蹦跳。
相信它回來后，看到這樣的營地一定很高興吧。小母鹿在心里開心想到。
但隨即，它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變得失落了起來，腳步踏在草地上也沉了下來，青草被壓得很低。
鹿王的下一次歸來，在它的心中，也意味著最終離別時刻的到來。
帶著鹿群和鹿王再次相遇后，鹿王便告訴了它們發(fā)生的一切，分別是不可避免的。
它們的王要跟它身后的人類離開這座森林，去別的世界了。
這一別，便是無情歲月，也不知經(jīng)過多少年后它們才能再次相見。
想到這里，它忽然有些恨身后的這個人類，為什么突然闖進它們的世界，將它的王帶走。
但漸漸，這絲恨意也變得復(fù)雜起來，盤旋在它心中。
作為鹿王的伴侶，它敏銳地察覺到了鹿王身上那小小的一塊愉悅，它的身體似乎一下卸下了重擔(dān)，變得輕了許多。
或許連它的王自己都未曾感覺到，得知自己要離開這座森林的淡淡喜悅。
小母鹿看到鹿王的眼神，一下子便看到了它的內(nèi)心深處。
它有些沉默，不知是該憂傷還是快樂，這么多年來，它也察覺到了鹿王身上和心里的疲憊，理解它身為王的不易。
它不知道如何幫助它的王，只能笨拙地幫助它盡力管理好鹿群，不讓它們這些弱小的族鹿為它增添更多的麻煩。
但它的王還是日復(fù)一日變得沉默，變得孤獨，它很難受。
不過現(xiàn)在要離開的它，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小母鹿想到幾天前鹿王和狐白白一起離開它們的情景，和以前一樣，如此意氣風(fēng)發(fā)。
小母鹿決定就這樣注視著鹿王離開，它決定不會帶著挽留的目光看著它，讓它自由自在地離開，不帶任何束縛。
下了決心，它一下子堅強了很多，在人類面前故作的姿態(tài)也變得更加自然。
它的王離開前給它們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守護好它們身后的人類。
想到這也許是鹿王離別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小母鹿心中充滿了決然。
它不會讓它的王失望的，也不會讓身后的人類小看了它們霧影鹿一族。
盡管不擅長戰(zhàn)斗，盡管總是在逃避，它們心中依然有著身為魂獸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