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憑一道背影,你真覺著自己能找出兇手?”古沉竟如此質(zhì)疑。
姜糖呵呵一笑,“是不一定,先找再說。”
她對古沉大致說過,自己要報的是血海深仇,但手中線索卻少得可憐,只有一道依稀的背影可用。
關(guān)于云鄉(xiāng)與密樞門倒支字未提。
她還不夠信任他。
古沉不說話了,板起臉來,伴她走過一截曲廊,接著喟嘆一聲,“世間還是傻子多啊?!?p> 聲音之美妙悅耳。
她頓時掛臉。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有沒有設(shè)想過,或許你暴露身份了,反而能引蛇出洞?”
“我不能暴露?!?p> “為何?”
“就是不能!”
“為何不能?”
她不耐煩了,已無甚好色,搪塞道:“反正我自有苦衷!”
“快看那個老末,一個人不知在滴滴咕咕什么呢?”
不巧的很,姜糖偶然的稍不留意,偏偏就讓那些不良學(xué)子逮個正著。
這叫人情何以堪。
她暗暗沖古沉吐了一記舌頭。
古沉瞪了那些人一眼,扭身自去。
曲廊的另一端突然多出幾條人影,個個臉上都是沒安好心的笑意。
姜糖心中不妙哉,咽了記口水,身體自然反應(yīng),已屈膝下蹲,做好隨時開跑的準(zhǔn)備姿勢。
“正愁吃完飯沒地方消食呢,這倒好,人主動送上門來了?!?p> 說話這人名叫賀柔星,一樣來自八大古族,成績屬優(yōu)級生,平日霸道跋扈,身邊為了尋求庇護而甘愿陪襯簇?fù)淼娜瞬簧?,算得上霸凌姜糖的常客?p> 這位姑娘世族養(yǎng)蟲,全家養(yǎng)蟲,自己也養(yǎng)蟲。
養(yǎng)蟲的在這片土地上叫蚨,很簡潔對不對,很簡潔,卻不太好惹。
能稱作蚨的,都是高手。
只見她一抬手,一只拇指大小的赤蜂鉆了出來。
這只會飛的可是姜糖的冤家死對頭。
它因為攻擊姜糖的次數(shù)多了,現(xiàn)在已無需主人下令,但凡看見她就追,追著她便蟄。
此物毒性十分陰損惡劣,蟄上一口至少便秘七日,多蟄幾回,便可制終生便秘。她委實怕它的緊。
“啊——”再一次,姜糖開始繞著迂回的曲廊瘋跑,又淪落成旁觀諸人的笑料。
“欺人太甚!”事后古沉為她鳴恨:“你等著,我把她們的名字記下來了?!?p> “汝要作甚?”如此煞有介事,倒叫姜糖心里怕怕的。
“白日殺人太顯眼?!?p> “晚上也不行哪!”初聞言下之意,嚇得姜糖心頭一陣翻苦,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不僅得逃得繪聲繪色,還得邊逃邊安撫友軍,“罷了,全當(dāng)活動筋骨,飯后消食,托她們幾個的福,如今我終于也找到點苗條的自信了?!?p> “她們幾個成天捉弄你,你當(dāng)真一點都不生氣?”古沉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氣!”姜糖垮著臉說:“所以我必須找個機會好好懲治她們?!?p> 哪知中午才暗暗許下的心愿,到下午竟就實現(xiàn)了。
因著瑯縣附近有煉尸人出沒,鬧得民不聊生,朝廷先后派去許多人馬都不見成效,終于痛下決心,撥來大筆酬金,委派書院平定此亂。
書院方見錢眼開,不對,是見朝廷如此誠心實意,自然不敢怠慢,何況這還是個歷煉學(xué)子的大好機會,便決定以抓鬮的方法擇定由誰去平亂。
天賜良機,正巧抓到姜糖他們班。
大部分的人都躍躍欲試,都想在這次歷煉中逞一逞英雄,大展幾回拳腳,痛殺幾具陰尸,證一證這些年來的苦修之道。
惟有姜糖的想法格外突出又不同。
她打算,認(rèn)認(rèn)真真當(dāng)好縮頭烏龜,實實在在搞點麻煩,再偷偷摸摸施行報復(fù)。
畢竟瑯縣那么大,形勢又如此兇險,什么危機都有可能被觸發(fā)。
內(nèi)心正尋思種種,許師保又發(fā)話道:“回到住舍以后,收好行囊,明日天亮就下山,此行的終點是瑯縣聚英崗,乃中京道最大的亂葬崗,就算在白天也陰氣縈繞,鬼霧森森,常有魔類聚集在此煉尸,爭奪陰氣,可謂十分危險?!?p> 故意停下,暗中留意起四下或自信滿溢或隱隱擔(dān)心的各路表情。
許久,他才接道:“入了山后,大家各自四散,為師分身乏術(shù),恐無法一一照拂,故而此次歷煉將按照成績劃分十隊,十人一隊,由隊長代替我照看各組安危?!?p> 按成績劃分?
姜糖登時就覺出了不妙。
書院的成績共分四級:優(yōu)良次末,姜糖是老末。
真依師保所言,豈不是成績好的全劃在一處,而差生卻與其他差生淪落在一塊?
如此一來,她混在一群末級生中,身為老末,自然不好表現(xiàn)得太優(yōu)秀太突出。
想到時候,不光得繼續(xù)裝傻充愣,瞞過另外九雙慧眼,還得想辦法應(yīng)對林子里的危機四伏,如此一來,哪里還有機會折磨賀柔星那伙人呢?
其實憂心于這種分組方式的遠(yuǎn)不止她一個,不少成績墊底的學(xué)子也紛紛提出質(zhì)疑與抗議。
畢竟若真碰上危機,喪的可是自己的親命。
放眼望去,都是年輕人,都還沒活夠,誰人不怕早死???
豈料許師保冷聲一笑,竟頂著眾怒反問:“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優(yōu)級生之所以能成為優(yōu)級生,都是平日比你們更加努力學(xué)習(xí)換來的,他們既能成為強者,便該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否則對他們而言又公平嗎?”
許師保一席話,倒叫四下成績不佳的學(xué)子們紛紛汗顏無語了。
乍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不談安危只談優(yōu)劣,可真是死腦筋。”
這話不無道理。
可惜只有她能聽到。
那個下午,她暗中為如何才能順利施行報復(fù)而顧自傷神許久。
身為老末,毫無意外,她所處的隊伍正是本班的倒數(shù)十名。
倒數(shù)第十叫白象,是帶領(lǐng)他們的隊長。
白象為人不錯,舉止謙和,比較沉默,最大的興趣是折紙,又有一雙巧手,折什么像什么。
啟程路上,當(dāng)賀柔星再度釋出赤蜂,欲加害她一路不能成功如廁時,正是白象當(dāng)機立斷放出紙鴿,才一舉嚇懵了那毒物。
既是紙作之物,不能真的傷人傷物,是以赤蜂并未負(fù)傷,但也嚇得不輕,最后左偏右歪地飛回主子身邊。
賀柔星朝白象狠狠瞪來一眼,卻終究不敢在許師保眼皮子底下行大事作大惡,只好悻悻作罷。
姜糖火速湊到恩公跟前,一臉堆笑以示感激:“手藝真高,這白鴿栩栩如生呢?!?p> “白鴿?”白象表情落寞,望向蒼穹,“我折得明明是虎鷹?!?p> “怪不得如此兇猛呢,是我眼拙了!”不敢多聊,是怕多說多錯。
姜糖識趣的退回原位——本次隊伍最后一個。
“大家都快跟上,翻過這片山頭,往前再行半日才有客棧,日落前大家必須趕到?!痹S師保又在前頭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