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下了班的白領(lǐng)們?nèi)宄扇旱拇┧笤诟鱾€飯店之間,經(jīng)過一上午的工作,每個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倦色,田欣蓮看著她們踩著又細又高的高跟鞋,不自禁替她們覺得腳痛。
田欣蓮收回目光,此時陽光走到正頭頂,毫不吝嗇地向大地灑著它的光和熱,不因腳下這方土地的金貴而有所偏頗。
田欣蓮取出一粒薄荷糖含在舌尖,她之前從未來過這里,卻沒有一點膽怯,無非是很多的高樓大廈,無非是摩肩接踵的人群,無非是奔波忙碌的男男女女。
田欣蓮跟隨著人潮往前走,不斷打量大路兩側(cè)的每個飯館,她不像這些光鮮麗人,可供她選擇的飯館不多,能開在寫字樓旁邊的飯店沒有幾家有平民價格,她看到了一家五谷魚粉,毫不猶豫地一頭扎了進去。
BJ最不缺的就是擁擠的人群,所以田欣蓮排在隊伍的最末看著墻上的菜單,菜單上的照片望過去滿眼紅彤彤的辣椒,她不禁暗自咋舌,終于看到了一款原味玉米魚粉。
輪到她點餐,一份魚粉足以讓田欣蓮果腹,她很快地做了決定,今天的日子她想稍微放縱自己一次,所以她又加了一份肉夾饃。
田欣蓮雙手端著托盤,聞到食物的陣陣香氣襲來,田欣蓮滿意地笑了一下,眼光打量著角落處有一個空座位,正提步向墻角走去。
又有一群年輕男人前呼后擁地走了進來,田欣蓮絲毫不在意,邁著穩(wěn)健的腳步從他們身邊走過。
在這嘈雜吵嚷的大廳,人們的大笑聲說話聲不絕于耳,夾雜著有人在玩手機游戲的音樂聲中,田欣蓮還是聽見了一句清晰的聲音傳來:“宋念熙,你小子說好了請客可不許耍賴……”
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猝不及防地扎進了田欣蓮的心臟,她以為這輩子絕不會再聽到這個名字,卻這么突然地在她身后響起。
田欣蓮的腳步一下子生了根,她本能的轉(zhuǎn)身朝那把聲音的方向看去。
盡管田欣蓮的心里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卻還能繃緊了面部表情,盡力沉靜自持地去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生活不是偶像劇,不需要隨時做出夸張的表情去應(yīng)對,我們也不是演員,手里沒有預(yù)先寫好的劇本,但生活遠比狗血的電視劇,更精彩更深刻。
田欣蓮如人形廣告牌一般靜靜佇立著,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因為BJ是座包容性極強的城市,任何的奇形異狀都能被它容納其中,何況田欣蓮平凡無奇的樣貌和氣質(zhì),一張不施粉黛的臉和水波不興的表情,更容易讓人忽視她。
田欣蓮靜立了五秒鐘的時間就捕捉到了宋念熙的臉龐,極其熟悉又陌生的一個人,穿過了四年的時光,以一種強橫且不可逆轉(zhuǎn)的姿態(tài)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前。
宋念熙好像比四年前更高了一些,大概有一米八了吧,田欣蓮稍微仰視著打量他。
宋念熙上大學(xué)時熱衷打籃球,身體素質(zhì)極好,大冬天里極少穿厚厚的羽絨服,田欣蓮嘲弄過他就喜歡在女孩面前??岚鐜?,宋念熙也不爭辯,伸出雙手將她冰冷的手裹在手心,他掌心的暖意讓田欣蓮瞠目結(jié)舌,從此再不質(zhì)疑,轉(zhuǎn)而無比嫉妒他。
自從與他分開,這么多年田欣蓮再沒有遇到過像他那樣暖的一雙手,那雙手穩(wěn)定、溫暖且干燥,手指修長,指甲永遠修剪得干凈利索,骨節(jié)分明而有力。
田欣蓮曾經(jīng)向月亮祈禱過,希望一生都緊握這雙手不要分開,天上的月亮大概聽到過太多太多的祈愿,所以就忘了幫她實現(xiàn)這個愿望……
四年的時光就在這幾秒鐘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人知道田欣蓮的一切過去,他收藏過田欣蓮毫無保留的愛意和恨意,他身上承載著她的青春記憶,那是她再也不愿回憶起來的痛苦和不堪。
田欣蓮刻意遺忘的往事就在一瞬間將她淹沒,一個大浪接一個大浪拍過來,她從頭到腳被打了個精濕,狼狽不堪,不能挪動一步。
宋念熙如她記憶中的那樣,留著干凈清爽的短發(fā),一雙溫潤的眼眸不復(fù)當年的清澈見底,沉淀了些歲月的重量,整張臉平添了許多成熟的意味,那最愛笑的唇瓣仍然彎成了一道美好的弧度。
田欣蓮從前設(shè)想過兩人多年后重逢的場景,她想過哭,想過笑,想過沖過去狠狠咬他一口,想過找一良人,挽著老公的胳膊在他面前秀恩愛,好讓他自己承認當年他的眼有多瞎,她更想過,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四年時間輕易改變了一切,所有的愛和恨在不知不覺中散去,田欣蓮此時的心情就像潮漲潮落之后赤裸在陽光下的沙灘,什么都沒留下,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
她竟然還能如此平靜,甚至是冷漠的看著他,沒有失了風(fēng)度,猶如看一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那些電視劇里怎么演久別重逢的來著?田欣蓮覺得男主和女主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狀如瘋癲的橋段,她做不出來,裝也裝不出來。
田欣蓮覺得自己這樣盯著他看,頗有些偷窺之感,所以她命令自己自然些的轉(zhuǎn)身離開,她輕吐出一口長氣,打算就這么悄悄溜走,打算裝作既瞎又啞。
田欣蓮剛剛一動身子,她的目光就被宋念熙看過來的目光鎖定住了,宋念熙的眼睛瞬間迸發(fā)的光彩有些刺眼,田欣蓮積攢了幾秒鐘的勇氣就此一擊而潰,手里的托盤似有千斤重,她甚至想扔下它逃遁而出。
宋念熙比她速度更快,一手穩(wěn)穩(wěn)地托起了她的托盤,驚喜萬分地正想張口,他的朋友許森此時走了過來,調(diào)笑著用肩膀使勁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問道:“宋,你把這個姑娘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人家咬牙切齒的呢?嗯?”
宋念熙眼神一暗,轉(zhuǎn)頭瞪了許森一眼,想揍他這張賤兮兮的嘴。
田欣蓮咬了一下后槽牙,雙手松了力道,宋念熙見她想轉(zhuǎn)身離去,連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一把拽走許森,雙手攤開似投降狀,說道:“我走,我走,你好好吃飯,咱們改天再聊?!?p> 田欣蓮再無二話,幾步走到墻角的桌椅旁低下頭坐下,再不看他們一眼。
宋念熙臨走之前,仔細看了一眼田欣蓮胸前的工牌,他的視力不弱,看清了全時便利店的字樣。
許森被宋念熙連拖帶拽的推出了大門,許森大為不滿的囔囔道:“你這是見了鬼?我餓的前胸貼后背,你也太不人道了吧?!?p> 宋念熙一拳打在他的肩膀,說道:“她血糖低,不能扛餓,現(xiàn)在快過了飯點,我不能在她面前晃蕩,餓你一會兒死不了人?!?p> 許森翻著白眼撇撇嘴:“她是誰?餓她一頓,天能塌下來?”
誰知道宋念熙一本正經(jīng)的回道:“對,比天還大的事。”
許森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他看了看宋念熙的神情,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前額,怪叫道:“她是你經(jīng)常說的那個白月光?叫那個,叫什么來著?”
宋念熙回頭看了一眼五谷魚粉的門店,輕笑著說:“甜心,我的甜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