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背著手，深深彎下腰打量著任宇強。
任宇強仰著頭迎著他的目光，“怎么，幾天不見，我又變帥了？”
老段一眼就看透了一切，他笑了笑，搖搖頭，“不，你還是那副熊樣子，就是看上去眉眼帶笑，眼梢含春，這是出去約會剛回來？我這個門，也不是第一天這么臟，以前想讓你給我干活，你都不肯干，今天刮的是什么妖風??？”
任宇強推了他一把，笑道：“去你的，我餓了，你趕緊去做飯，咱倆今晚喝一杯。對了，好久沒吃你做的紅燒肉了，你也不說做一頓給我解解饞?！?p> 老段抖了兩下手中的塑料袋，“給你備著吶，知道你小子快要過生日了，怕你那天有事來不了，今天就給生日過了吧。”
任宇強不習慣說一些肉麻的感謝話，所以他抬起頭對著老段齜牙咧嘴地笑了笑。
老段斜著眼看他，在任宇強腦門上拍了一下，然后才晃悠著推門走了進去。
老段邊走邊嘟嘟囔囔，“跟我家臭小子一樣，別的不愛吃，就愛吃肉，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如今娶了媳婦，就不要爹娘嘍，一年也見不了一面，養(yǎng)孩子干啥你說……”
任宇強聽老段自言自語，聽得不太清楚，大概意思他也猜到了，因為老段沒少對著他嘮叨他家兒子不孝順什么的。
老段是個寂寞的老頭，一個人在BJ待了這么多年，發(fā)現(xiàn)竟然不習慣老家的生活了，所以就仍然在BJ飄著。
任宇強洗了洗手里的抹布，盆里的水立刻就黑了一大半，他皺著眉把臟水潑在地上，又去打了一盆干凈的水。
任宇強瞥見了老段佝僂著腰在廚房里忙碌的樣子，想著，這世上大概也只有老段還能記住他的生日了。
任宇強很快將門擦得干干凈凈，他看著煥然一新的門口，滿意地笑了笑。
老段的廚房特別小，僅僅夠他一個人在里面忙活，任宇強就搬了一個小馬扎坐在門口給老段打下手。
老段彎著腰在切菜，任宇強坐著摘芹菜葉和大蔥，燃氣灶上的砂鍋咕咕嘟嘟往外冒著熱氣，很快紅燒肉的香味就從砂鍋里散了出來，任宇強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
老段笑呵呵地說道：“看你這餓虎撲食的樣子，就想起我在你這個年齡，也是餓得很快，不到飯點就餓，整天跟吃不飽似的。對了，把錢給你爸郵回去了？”
任宇強原本高興的笑容沉了一點，“嗯，他不能再拖了，我讓他去醫(yī)院好好查一查?！?p> 老段放下菜刀，轉頭看著他，“你還有自己花的錢沒？是不是剛交了房租？”
任宇強的頭低得更狠了，老段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見他說道：“放心，餓不死我，就是在店里人面前丟了人，那天不小心收了一張假錢，最后還是別人替我墊的錢?！?p> 老段看著任宇強的頭越來越沉，語氣越來越輕，知道這事是真的傷了他的自尊心。
老段沒有繼續(xù)發(fā)問，他彎腰繼續(xù)切菜，“把你租的狗窩退了吧，晚上來我這里打地鋪，別花那冤枉錢了?！?p> 任宇強抬起頭，眼中已經有了笑意，“老段，你可真是個好老頭。我晚上下班晚，白天起床就晚，不能打擾你早上開門做生意，你的好意謝了啊。你多掙點錢，咱倆才有買菜錢不是？”
聽到任宇強恢復了往常的插科打諢的混小子模樣，老段也不好意思再提，笑道：“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去，出去買啤酒去，別在我眼前晃蕩。”
任宇強的大長腿窩在小馬扎上本就難受，一聽這話如得了圣旨，立即蹦起來往門外沖去。
走出門外，任宇強的笑容就一點都沒有了，他的心一直懸著，盼著他老爸的檢查結果，又害怕知道那個結果。
任宇強買好了酒，去涼菜攤上買了老段愛吃的涼菜和鴨脖鴨架，老段的大牙掉了好幾個，偏偏愛啃這些東西吃。
老段老早關上了診所的門，說今晚不做生意，就陪著任宇強喝酒。
任宇強在房間中央的空地上撐開了折疊小桌，擺好了兩個小馬扎，去廚房里端出來一盤盤炒好的菜，最后壓軸的是一鍋紅燒肉，掀開鍋蓋，那香味飄揚在整個診所里，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任宇強坐下之后先從身后的袋子里取出一件黑色短袖和長褲，說道：“老段，知道你不愛洗衣服，所以沒有給你買白色短袖，黑色的你湊合穿吧。你穿上試一試，號碼要是不合適，你自己去超市里換一換?！?p> 老段猜到這是任宇強剛剛去買酒的時候順便買的，心里很高興，臉上卻露出一臉嫌棄，“這也太花哨了，我一個老頭子能穿的出去嗎？你什么眼光，你糊弄我呢，這是給你自己買的吧。”
老段雖然嘴里嘟囔著，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兩手拿著衣服翻來覆去的看。
任宇強看著老段眼睛里的笑意，明白他的口是心非，板著臉故意說道：“嫌難看還給我，還省得我花錢了，我給退了去。”
老段連忙藏到身后，“你白吃我多少東西，這就只當是利息。”
老段看著任宇強狼吞虎咽的吃飯，他自己卻一口紅燒肉都沒動，一手拿著鴨脖啃得一樣高興。
老段有心想問問任宇強他老爹的情況，又不想戳人痛處，尤其是任宇強正吃得香甜，就讓他短暫的高興一回吧。
任宇強終于想起了老段，指指桌上的菜，“你怎么光吃涼菜不吃肉？”
老段嘿嘿一笑，“看人吃飯比我自己吃到嘴里還有意思吶，你不用管我，你吃你的。我老了，根本就不餓，晚上吃肉也消化不了。”
任宇強贊同的點點頭，老段笑道：“傻小子一個哦?！?p> 老段看任宇強吃的差不多了，前傾著身體，問道：“給我講講你那心上人唄，從來也沒聽你說起過姑娘?！?p> 任宇強見老段有點醉醺醺的樣子，笑著說：“你這是喝美了，想聽故事了，讓我想想從哪里開始講起?！?p> 老段遞給任宇強一罐啤酒，任宇強喝了一大口，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老段，怎么會有那么矛盾的女人呢？她自己不舍得花錢，平時節(jié)省的很，卻毫不猶豫借錢給我，還不當著別人的面戳穿我。你說她這是喜歡我吧，可她又故意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你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段撇撇嘴，“女人的心思啊，你別猜，男人根本猜不著。我就問你，你的心思是什么?！?p> 任宇強傻笑著，“我知道我的家庭條件配不上她，所以剛開始我有點喜歡她的時候，故意疏遠她冷著她，把她當成普通同事，想著慢慢就淡了，可是，沒用，她對我來說就像一個巨大的秘密，我越猜不透，我越想知道，越想靠近她。我一靠近她，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老段思索了一會兒，蹦出來一句話，“你這孩子太苦了，她是你的糖，想要就去追她。你也不比別人少胳膊少腿的，別老跟我這個老頭子混在一起，談你的戀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