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欣蓮這些年堅強(qiáng)的外表下一直沒有忘記這些痛苦,在這個夜晚,痛苦從她心里沖了出來,帶出了她心里的血肉,鮮血淋漓,她當(dāng)年怎么痛,此刻還是一樣的痛。
麥冬萍憐惜地?fù)碜√镄郎彽募绨颍镄郎忀p輕拍拍她,“萍萍,我經(jīng)常想,假如這輩子我從沒有遇見過宋念熙,而是順順利利畢業(yè),然后找一份工作,平平淡淡過一生多好。當(dāng)年,我拉著行李在我家門口的路上徘徊了很久,因為我害怕回家面對我媽。你知道的,她一個人拉扯我們長大,我大一時候的學(xué)費是我媽四處借來的,學(xué)費都還沒有還清呢,我就被開除了,你想想我媽的震怒和絕望有多大,她直接扇了我兩個耳光。我媽一輩子都害怕被別人看不起,可我讓她失望了。她唯一驕傲的就是我從來都是學(xué)霸,我那時考上大學(xué)你不知道她有多高興?!?p> 田欣蓮頓了頓,垂下了眼睛,“我原以為噩夢就在學(xué)校門口結(jié)束了,其實我到家以后才是無休無止的折磨。我媽指望我替她揚(yáng)眉吐氣的愿望落空了,她就氣瘋了,她把我的行李都扔了出去,讓我去打工賺錢還欠別人的賬,我這才一個人來的BJ。她說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是我讓她在鄉(xiāng)親們面前沒法抬起頭做人。直到今天,我感覺我媽都沒有完全原諒我,不管我怎么贖罪,我和我媽都過不去當(dāng)年那道坎兒?!?p> 麥冬萍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在田欣蓮的肩膀,田欣蓮的語氣忽然很頹廢,“萍萍,你知道我最傷心什么嗎?當(dāng)年我媽和宋念熙都不肯聽我解釋,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他們都只顧著生氣和傷心,沒有一個人愿意聽我說一說真相,當(dāng)然,我也是沒有勇氣對宋念熙全部說出來的,實在是太不堪,讓我怎么開口對他說。也有可能,就算我說出來,他們也不相信我的話吧。”
田欣蓮說完這些話就不再開口,很疲累地和麥冬萍靠在一起。
麥冬萍的心起伏不定,很多個念頭堵在她胸口,“蓮姐,你是怎么度過這些年的,我光是這么聽你說一說,我都要呼吸不順暢了,太憋屈了,太讓人難受了?!?p> 田欣蓮輕輕搖搖頭沒有開口,許森這時候說道:“你當(dāng)年離開學(xué)校以后,你說的那個惡毒女配也沒有如愿得到宋念熙的心,她氣急敗壞地對宋念熙說那些包是他父母特意給她買了讓她栽贓陷害你的,還說你已經(jīng)對他死心,就算找到你,你也不會回頭,你們一輩子沒可能了。宋念熙后來跟我說過,那些天他不是故意要失蹤,而是他母親生病住院,他是回了上海,當(dāng)然是不是真病,我也不好意思多問。萬幸的是,那個惡毒女配沒有給宋念熙講那個視頻的事,她要是講了用視頻威脅你,當(dāng)年指不定宋念熙得多崩潰。你離校以后,他回家質(zhì)問他父母為何手段卑劣,當(dāng)然是大吵一架,然后這么多年他都沒回過家,也不跟他父母聯(lián)系。有一年他母親來BJ看他,宋念熙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偏偏她看見了我,他母親留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最后無功而返,回了上海?!?p> 許森一邊說,田欣蓮把頭埋進(jìn)膝蓋里,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許森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田欣蓮,你說你的一生被惡毒女配和宋念熙父母毀了,宋念熙為了給你賠罪,親手把自己的前程給毀了?!?p> 許森說完這句話,田欣蓮漸漸抬起了頭看著他。
許森接著說道:“他很快就停止了學(xué)業(yè),自動退學(xué),把自己的戶口遷到了上海在他名下的一套房子里,就差對外宣布脫離父子關(guān)系了。后來他聯(lián)系不上你,也不知道你老家的詳細(xì)地址,他曾經(jīng)每年都要去你家鄉(xiāng)的城市住幾天,再灰溜溜地回BJ。他放棄了專業(yè),放棄了籃球,放棄了他曾經(jīng)的所有愛好,以你的夢想做為自己的夢想,他開始碼字為生。剛開始寫作不順利掙不到錢,幸好他把上海的房子租了出去,算是能顧住每個月花銷,后來他才慢慢掙到了錢。他父母想要他回上海發(fā)展,但他說要留在BJ寫作,一家人又鬧個不可開交,他父親一怒之下對他說,以后家里的一切財產(chǎn)都留給他大哥,不會給他一分錢。”
麥冬萍越聽眼睛瞪得越大,“老宋看起來是個謙謙君子的書生模樣,硬氣起來這么厲害啊,霸氣側(cè)漏啊?!?p> 許森說完把倒扣在沙發(fā)扶手上自己的手機(jī)翻轉(zhuǎn)過來,田欣蓮和麥冬萍眼睜睜看他掛斷了和宋念熙的語音聊天。
麥冬萍轉(zhuǎn)身擁抱住了田欣蓮,“蓮姐,抱歉,剛才你去找撲克牌的時候,我們悄悄撥通了宋念熙的電話,你們該把往事像這樣說開了,把你的委屈都告訴他,讓他知道他自己當(dāng)年所犯的錯誤。我們走了,你和老宋好好聊一聊。蓮姐,你可不要生我的氣啊,好嗎?”
許森和麥冬萍手牽手從地毯上站起來,許森走到主臥門口敲了敲門,然后倆人不放心地看了看田欣蓮,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宋念熙一臉凝重地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田欣蓮坐在地毯上,頭趴在沙發(fā)上在發(fā)呆。
田欣蓮此時就像把自己完全放空了的面口袋,軟軟地趴著不想動,她知道經(jīng)過這一晚的破碎,明天一大早她就又得鼓起勇氣面對新的一天。
宋念熙盤著腿坐在她身邊,想去握她的手,田欣蓮提前抽開了胳膊。
宋念熙說道:“對不起,我這么晚才知道真相,我為我父母和我自己給你道歉?!?p> 田欣蓮喃喃自語道:“宋念熙,我說‘沒關(guān)系’三個字,你心里就能完全過去嗎?”
宋念熙沉聲說道:“我沒這么想,我一點也不會為自己開脫,我的錯我認(rèn),我父母的錯我也認(rèn)?!?p> 田欣蓮終于不用在宋念熙面前偽裝溫柔,她直白地說:“宋念熙,過了這么些年,我也能夠想通了,我的家庭情況和你懸殊太大。雖然我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但不是像我這種家庭的孩子能高攀的。他們看不上我的家人,我現(xiàn)在能理解他們,就是他們用的方法太過折辱人,大可不必這么對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