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
冷火仰起頭朝天一吼,直貫云霄的哀嚎如帛裂,如弦繃。只見冷火雙目赤紅,嘴唇青紫,霎時間從死去的爾朱身旁沖出熊房,迎面見到兩個剛剛午睡睡醒的青廬觀弟子就是一劈,那兩人受了如此重拳,脖子向前一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接著就從口里和眼里緩緩地殷出血來。血色暗紅,黏著胸腔里咳出的點點氣泡,源源不絕地漫過兩個弟子因猙獰而爆裂的眼眶。
爾朱之于冷火,半是嚴師,半是慈母,陪伴了他在冰潭幽谷中的五十年。而今爾朱死在他面前,他又得了爾朱修煉千年的內(nèi)丹,功力大漲,一時形如熊膀搖山晃海,腳踏如黑熊出洞,分明已成了一頭怒火冠天的黑熊。
冷火左沖右突,在青廬觀里如入無人之境。其短劍、拳腳所及之處,尸橫遍野,血肉狼藉。而他本就有高明的劍術(shù),又加之得了爾朱的內(nèi)功,速度比從前更快了一倍,因而所到之處,對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死期將至,他的劍峰就已經(jīng)劃破了脖頸,因而青廬觀里眾弟子的死相,皆是栩栩如生,將醒未醒打哈欠的,睜一只眼偷瞄的,張著嘴巴說話的,還有目露驚悸、抬腿要跑的,盡數(shù)定在了劍光閃過的一刻,活活一幅百態(tài)眾生相。
如此不到半個時辰,有上百弟子的青廬觀,已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澳銈冇^主人呢?”殺到最后一個,冷火留了他的命,提起那小人的領子喝問。
“請……請大人饒我一條命……我才剛剛?cè)胗^三日,他們做了什么,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那人哆哆嗦嗦。
“快說!你們觀主呢?”冷火打斷他,大喝。
“觀主……觀主入南海采丹雘石去了,三日之后回來——”他的聲音還留在最后一個顫抖的“來”字,冷火拎著他衣領的右手輕輕一推,將那弟子摔在了店內(nèi)的石柱上,腦殼登時碎成七八塊。
殺也殺了,問也問了,青廬觀的主殿里在那一刻恢復了出奇的安靜。除了還有幾個人的血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的聲音之外,只剩下冷火自己的氣喘。淳于此時也從熊房里走出,與冷火相視一望。
“那觀主老妖三天以后才回來,我們就埋伏于此,等他一來,殺他個措手不及,碎尸萬段!”
淳于倒是比他冷靜。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淳于先仔仔細細地環(huán)視了一遍大殿,然后開口說,“那老妖捉如此多的熊,剛剛好像爾朱師父說,是為了煉什么丹?不如我們先趁此幾日,先探探虛實,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或許還能悟出什么方法,破他的武功也未可知?!?p> 冷火此時殺性漸漸盡了,方回轉(zhuǎn)過來,厭惡地掃了一眼橫七豎八的尸體,然后沖淳于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辦?!?p> 于是冷火與淳于二人在青廬正殿環(huán)顧巡視一番,淳于沿著右墻走到接近盡頭之處,用手敲一敲,聽聽聲音方覺出異樣,連忙呼叫冷火,“這墻是空的,必有暗道密室。”
兩人伸手用力推一推,那墻紋絲不動。淳于摸著墻上漆的花紋,然后腳下輕輕一踏,一塊石磚微微松動。兩人搬開了石磚,地上果然有一個機關,冷火蹲下身向左轉(zhuǎn)動扳手,緊接著只聽咔嗒一聲,右墻彈開了一條縫。淳于用手一推,墻壁如擺針旋動,兩人便先后跨入。
一進去,只先覺得比方才的大殿冷一截,撲面一陣陰陰的寒氣。這密室入口狹窄昏暗,沒走幾步便豁然開朗,只見不大不小的一方龕室,燭火高照,中間擺著一個四腳青銅丹爐。這丹爐初看似乎與前殿的香爐大同小異,可走近了,才感到爐內(nèi)仿佛有氣力匯聚運轉(zhuǎn),氣場壯闊不凡。
“你看,爐壁上有字!”冷火忽然叫道。
兩人于是蹲下身來仔細閱讀,只見最右是一列大篆,曰「無界創(chuàng)世神遁訣」,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小篆,寫的是:
「所謂天覆地載,人生于其中。人之所貴,在于含靈。五臟各有所藏,使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腎藏志,心為之主,神為其帥。五神氣涵于內(nèi)而不外泄,日漸滋長,心腎交通,水火既濟,而意為媒介,魂魄為佐使,混而為一。以此而主宰四肢,驅(qū)使形體,可以縱橫飛騰,無往而不利方可稱霸天下?!?p> “天覆地載,人生于其中……”冷火逐字逐句地念著,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難道這老妖煉的丹藥是陰陽攝魂散?”
他接著說,“我原來在澤寧宮后院的舊書房里看過一本書,書名叫《天啟》,被人說是巫術(shù),要燒的,我無意中拿起來,記得上面有寫這一段,到‘縱橫飛騰,無往而不利,稱霸天下’,正是陰陽大法的符語。據(jù)說只要有了陰陽攝魂散,便能速練成陰陽大法,自由出入陰陽兩界攝人魂魄,還能驅(qū)使中陰殿堂的游魂呼喚惡鬼與地獄惡靈為他所用??蔁捴七@丹藥需得用天母行宮前的圣水點引,輔佐以地獄溺水河畔的水源,加之十八層地獄冤魂惡鬼的魂魄,人世間得道生靈的內(nèi)丹調(diào)配,同時用天母的丹爐淬煉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删椭皇ニ@第一關,世人就無法接近,因而也從沒有人煉成過。所以這陰陽攝魂散的真假,從未得驗證,久而久之便成了以訛傳訛的巫術(shù)。”
“我聽我?guī)煾刚f,六百年前,天母的行宮前曾經(jīng)莫名其妙起過一場大火,燒死了行宮前看守圣水的玄鳥,但是燒得太厲害,也沒見完整的尸首……”淳于這樣說著,兩人彼此對視,都明白對方的話指向到何處。
如果是這樣,那必然是看守圣水的玄鳥先偷喝了天母的圣水、沾了靈氣化為青廬老妖的人身,又自己造火假死,其實早已挾著圣水逃入人間,收徒煉丹,先煉出陰陽攝魂散,再以此收集五行靈氣,直指無界遁訣。
兩人邊思索,邊踱到丹爐的另一側(cè),只見爐壁的背面寫的是:“天地本生于無,無極而太極,太極而分兩儀,兩儀即陰陽。及陰陽相判,則至陰為鬼,至陽為仙,陰陽調(diào)和為人。世間至法,以至陰之氣調(diào)和至陽之氣,日修夜練,練成陰陽相合、混元之氣。此氣圓通變化,可以入金石無礙,步日月無影,入水不溺,遇火不焚,無所不至。乃至調(diào)動陰陽兩界之兵,為己所用,砥礪披靡,無往不利。”
爐壁寫到陰陽大法可以調(diào)用陰界的眾惡鬼為自己所用,果然與冷火之前讀過的書上說得一模一樣。兩人此時將這些一橫一點串聯(lián)起來,不覺都冒出一身冷汗。
“如此說來,這陰陽大法,確實威力巨大,非常人修煉個幾百年所能抗衡?!贝居诩毤毸剂恳环?,“怪不得,爾朱師父臨終前苦口婆心,說老妖武功極高,死勸我們不要尋仇?!?p> 冷火淡淡點個頭,目光移動兩寸,落在還微微散著熱氣的丹爐上,好像盯著失而復得的寶物?!肮植坏?,幾十年前那個叫居奇的瘋癲術(shù)士說得沒錯,這挪移乾坤,雄霸天下之功原該就是我的?!本o接著,冷火伸出手,插入丹爐兩寸,夾起了一顆眼珠大小的褐色仙丹,薄薄的嘴唇翹起一絲兇狠決絕的弧度,“師父叫我們不要尋仇,是因為我們打不過那老妖。除非——我們也有陰陽大法。”
一不作二不休,冷火看了淳于一眼,淳于點了點頭。反正他們大鬧青廬觀一場,那老妖回來之后,也不會放過他們。橫豎是一死,不如奮起一搏。于是兩人一人一半,將丹藥服下,片刻之后,便頭暈目眩,渾身滾燙無比,血脈膨脹,臉上血色盡失,左右臉頰瞬間扭曲而比例失調(diào),左邊是黑色,右邊是白色。
淳于低頭望去,自己的身體也變得黑白相間,左黑右白,冒著絲絲黑氣和白氣,二氣互相侵蝕,各不相讓。逐漸二氣相爭越來越激烈,轟得一聲,仿佛天地在腦海中炸開,他就倒地失去了知覺。
難道此處便是陰界?再睜開眼時,面前已全變了樣,淳于環(huán)顧四周,片刻之后冷火也至,兩人對一對眼神,都覺得此處便是陰界不假。
“這也許就是《天啟》上說的烈焰地獄?!?p> 淳于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灼熱的鋼鐵沙,沒有一滴水。遠處山上燒著熊熊烈火,山前懸崖坎坷,河里流淌著濃濃的銅鉛之液,一人被一只看守的小鬼一揮胳膊扔下河里,嗚軋慘叫一聲,瞬間就融化得無影無蹤。
銅鉛河之前是一片熱鐵荊棘的樹林,林子里漫游著野鳥,猛獸,只是全沒有毛發(fā),光禿禿的皮膚被燒得通紅,臉上猙獰不堪,唯見一副凌厲的獠牙,彼此窺視。
“這里的檀香之火比普通柴火溫度高七倍,等活地獄的溫度比檀香之火的溫度高七倍,就這樣,熱地獄相互之間,按上下層次,下層溫度比上層溫度高七倍,往下層的溫度亦復如是?!崩浠鹫f,“地獄眾生,意志敏感脆弱,身體極柔嫩,所以其身心的忍受痛苦的承受能力很弱,所以地獄的痛苦非常強大而難忍。地獄中的所有有情眾生互相見了面都和見了兇手一樣的敵視,互相嗔恨,隨手拿到的任何東西都剎那間變成利刃互相殘殺?!?p> 果然,地獄里不論飛禽鳥獸還是人,個個眼目充血,手持利刃,身體被砍得血肉模糊在血泊中昏死時,空中刮起微風或發(fā)出“愿你們復活”的聲音,便蘇醒復活,身體復原后,又如從前一樣重新廝殺,這樣反復殘殺,永無終止。
“怪不得多少人萬死不辭想要練陰陽大法,一只地獄里殺紅眼的惡鬼,真抵得上十幾個人間的武士?!贝居趪@道。
冷火直視著面前的慘狀,嘴角也泛起一絲微笑,“我們既已游走陰陽兩界,便是練成陰陽大法的絕佳時候了?!?p> 淳于心領,兩人于是都拿出各自的九道木長槍,冷火低聲念起丹爐上的口訣,“天覆地載,人生于其中。人之所貴,在于含靈。五臟各有所藏,使心藏神,使肝藏魂……”邊念時,淳于感到兩手兩腳發(fā)麻,心內(nèi)一片雪白,忽地身體騰空,同冷火并著肩就往那地獄火山直沖去。
離得愈近便愈熱,二人雖有剛剛靈丹的庇護,但畢竟初入地獄,陰陽甲胄未全,烈火灼燒之氣撲面而來,雖不能完全阻止他二人前行的方向,卻也消耗了不少體力。
“無生天地,無極生太極,至陰至陽,陰陽歸一!”冷火大喊一聲,以九道木在空中盡力一展,瞬間只見那些原本在火山、火海、火林里的人鬼禽獸,頓時如同掉入漩渦,都嘶叫著被冷火手里的九道木吸入,那些半透明的嘶啞的鬼魂如同一道濃霧一般魚貫而入,冷火雙目禁閉,用盡通身氣力去吸取地獄里的惡鬼之魂。
不多時,惡鬼皆盡吸入了冷火的長槍,他頓時跌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淳于正欲上前,眼前卻忽地風云變幻,剛剛的火山、火海霎時不見,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氣襲來,再定睛一看時,面前的火山已變成了雪山,火海也已化作了厚厚冰川,除了冰雪反射出的絲絲寒光,整個世界一片漆黑。哆嗦的牙顫聲,微弱的啼哭聲和呻吟聲、還有骨頭的碎裂聲紛紛灌進淳于的耳朵,不用冷火再說,他也知道此處是冰川地獄了。
他拔出九道木槍,也在空中一展?!盁o生天地,無極生太極,至陰至陽,陰陽歸一!”淳于默念,可當下除了一陣冷風吹動,并沒起一絲攝魂的跡象。
“無生天地,無極生太極,至陰至陽,陰陽歸一!”他再次默念。喊到第三次,終于感到全身涌起一股徹骨徹心、黑洞般的巨大引力,那引力隨之全部匯聚于擎著九道木的右手,接著就聽一片小鬼的尖聲嘶吼,由遠及近,不斷灌入自己的槍體。
他們飛來得尖聲而迅猛,不間斷地沖擊著他心煩意亂的心魂。堅持、堅持住,淳于告訴自己,你們雙槍合璧,催動陰界之力的大法就要達成,切不可懈怠一絲一毫。
他咬著牙苦苦在心里默念陰陽大法的咒語,忽然從身后涌起一陣暖流,支撐著他,一下子周身一振,想必是冷火也已趕到。于是二人彼此相對,已冰匯火,已暖裹寒,兩柄九道木再次相撞、連成一線的時候,從連接處催發(fā)的巨大能量,剛剛在冰火地獄馴服的惡鬼,從兩人身后的影子里成群地竄出,如同一窩餓了七日的野狼。這些惡鬼以一生二,二再生四生八乃至千百,帶著通徹天地的咆哮聲和尖叫聲,橫沖直撞殺向前方,鋒利的獠牙和五爪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淳于和冷火彼此對視一眼,倒影對方眼里的驚訝和驚喜。原來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陰陽攝魂術(shù),可以帶人下至地獄、驅(qū)使惡鬼為己所用。
“我們怎么回去呢?”兩人站在地獄因為惡鬼流竄而卷起的颶風之中,淳于大聲問。
冷火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風吹得散亂,緊盯了他片刻,好像也沒給出回答?!霸龠@樣下去,惡鬼是歸我們了,可是我們也會被這地獄之火吞沒的呀!”淳于又說。
“我們退出去!”冷火走上來拉住淳于的手,“先回我們剛剛來時落地的地方?!?p> 于是兩人攜手飛步,返回烈焰地獄,只覺得比初來的時候更熱一倍。他們四下環(huán)顧,周圍皆是燃得正歡的烈焰和烤得發(fā)燙的火石,哪有什么通向別處的出口。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座矮火山內(nèi)部響起低沉而滾動的轟鳴之聲,冷火說“不好,要爆炸了”,淳于再抬眼看時,只見那火山的山頂霎時被一陣火浪沖開,黏稠的暗紅色巖漿隨即流出來,接著震耳欲聾的“轟隆”一聲,整座山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團巨大的火球極速膨脹,向他們襲來——
爆炸聲轟鳴在耳邊,淳于抱緊了腦袋眩暈不止?!鞍?、哎呀,”四周忽然寂靜下來,他聽到自己一個人的呼聲,睜開眼時,只見周遭四壁徒然,不遠處是一只青銅做的四腳丹爐,爐里死灰成堆。
他剛剛坐起上身,忽然轉(zhuǎn)頭看見一旁是冷火平躺在地,卻依舊在昏迷不醒中,手里拿了一塊大石,張開手臂就要往自己的心口砸去。“住手!”淳于大叫一聲,撲上去死死握住冷火手里的大石,冷火方才“啊呀”一聲,驚醒過來。
淳于一只手打掉冷火手里的大石,冷火朝石塊滾落的方向看去?!岸嗵澚四?,”喘了幾口氣,大概是漸漸明白過來,他扭過頭來說道。
淳于搖搖頭,表示不算什么,兩人便起身撿起各自的長槍,起身走出密室。這一出去不要緊,那原本的青廬正殿卻頓時驚呆了兩人:只見外面斷壁殘垣,尸骨遍野。大殿里的柱子一只已經(jīng)全倒,另一只從中間折斷,突兀地立著,頭頂直直見天,只能看出一點點原本大殿頂蓋的殘跡。地上黃土滿布,黃土之下露著森森的骨頭和骷髏,一看就是太久沒人來過了。
淳于遲疑地伸手輕觸著地上的灰土,聲音難以置信地發(fā)顫,“我們……我們往陰間一趟,去了多久?”
冷火也深深遲疑好一陣?!吧僬f也有兩三百年了吧,你看這些尸骨?!彼紫氯?,拿起一只地上的骨頭看了看,然后搓搓手,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原來在陰間不過兩三刻的光景,世上已經(jīng)百年?”
“是我們的功力不夠?!崩浠鹦煨熘逼鹕碜诱f道,“陰陽攝魂散練得爐火純青的,不僅在陽間輕而易舉地攝人魂魄,還能自由穿梭陰曹地府召喚惡鬼,不費吹灰工夫,即刻來回。像我們這樣穿梭一回就要花上幾百年的,對手早已逃走修煉,功力翻了幾十倍,且不要說打敗,就連再找見對手都難了。”
冷火說得句句在理,淳于嘆息一聲。想不到歷盡險阻和機緣,到最后好不容易吞了攝魂散,練成了召喚陰魂的法術(shù),可世上已經(jīng)過了幾百年,連老妖的影子都不知道哪里去找,煉成攝魂的高招又有何用?兩人想到此處都有些惘惘然,彼此無話,過半晌往青廬觀外走,心里還不知外面又換了什么世界。
即走出,耳朵靈敏的淳于忽然聽見地下似乎傳來一陣微弱的呼聲,那聲音細嫩殷切,如同在叫救命。淳于停下腳步仔細側(cè)耳聽去,冷火見之,稍加注意,似乎也聽到了那聲音?!昂孟裼袀€小雀兒在喊救命,”他說,“我們找找看?!?p> 原來那小雀兒壓在剛出青廬正殿的石階地下。也許這幾百年間發(fā)生過地震,要么就是極為兇狠的打斗,石階一級級的全都震碎,裂開幾道深深的縫隙。這小雀兒就被夾在了一處縫隙里,旁邊還壓著殿上震下來的半段大梁,因而憑著一己之力,怎么也飛不出身了。
二人見狀,陰陽大法雖練得欠好,可隨便搬開個梁柱石塊,還是輕而易舉的。那小雀兒被救了出來,索性沒受什么大傷,撲扇撲扇翅膀,飛到與他們同高,親口一疊聲地道謝不盡。
“你是怎么被壓到這臺階的石縫里的?。俊崩浠饐査?。
“我……”小雀兒稍有猶豫,但是看了冷火與淳于一眼,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實不相瞞,我本是中土地宮太極殿神獸填星的小侍,因為媧母傳旨,說人間冒出了一個青廬老妖,覬覦地宮貯藏的五行靈力,使者阿吉又剛好按每年年例飛去昆侖山了,所以就派我來查看。誰知我一到,只見那老妖不知為什么在這里大發(fā)雷霆,自己發(fā)功震碎了大殿的石柱棟梁,宮宇盡毀。我躲在石縫中偷看,結(jié)果躲閃不及,就被砸下來的大梁壓在此處了。老妖走后,這里荒山野嶺,三百年了都沒人經(jīng)過,直到今日才遇見了你們?!毙∪竷赫f到這里,還頗有憤憤不平,“我回去定要問問,怎么師父主人竟然不來救我?!?p> “老妖大發(fā)雷霆,自己震碎了自己的道觀?這也是奇了?!贝居谡f道。
“也是。不過這老妖道行高深,我們兩個都吃過他的不少苦頭,”冷火接過這話說道,“聽說他練了陰陽攝魂散,能下陰曹地府去捉鬼?”
小雀兒卻一笑,搖了搖頭,“在陽間攝人魂魄還有可能,他靠捉的這些山間的靈獸丹膽可以維持個一時片刻;可要是想去陰間引鬼殺來,地獄里一刻,便是地上百年,他沒有地宮的五行靈力,少說來去也要兩百年。等回來了,世間都已換了天下,捉鬼又有什么用?”
也許……這青廬老妖追尋的,就是這地宮的五行靈力?淳于細細思忖,覺得只有這一種可能。那日辭別了小雀兒,兩人慢慢從青廬觀下山走著,冷火冷不丁地忽然開口,“你知道,要是那自稱是地宮飛來的小雀兒說的是真的,那世間的高深大法,可就不止是這一個陰陽大法了?!?p> 淳于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