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人生苦旅
秦老爺子想通了嗎？
答案顯然是沒有。
在事實的面前秦老爺子到底能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但是意識到是一回事，將近水樓臺月拱手讓人，這顯然不符合秦老爺子的個性。
固然一路上秦老爺子都不再說話，哪怕到了家中也不再流露出與秦川言語中的那些意味，但是壓抑到最后，到底還是在半夜三更輾轉(zhuǎn)難眠間爆發(fā)了。
夜半十分，輾轉(zhuǎn)不眠的秦老爺子在秦家奶奶的埋怨聲中突然驚坐起，然后二話不說起來披掛了衣服就往走。
秦家奶奶老眼昏花沒來得及攔住他，等到驚慌追趕出來時，秦老爺子被門房給堵住了。
不是說門房有膽子阻攔秦老爺子，只是說秦老爺子三更半夜地就往沖，神色激動異常，這把門房嚇得半死，于是著急忙慌叫醒了在前院的大房。
然后秦川的老父親伙同兩個門房好說歹說總算把秦老爺子從大街上給拉了回來。
但是拉回來的效果不明顯，秦老爺子好像魔怔了一樣，不斷嘟囔著要去把盧安接回來。
這一點讓秦家上下的大人都哭笑不得，而秦家奶奶在聽秦川說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于是將秦老爺子呵斥了好一會兒。
秦家奶奶比秦老爺子年長，這是大唐時期很少見的夫妻組合，不過也倒是因而他們夫妻間的關(guān)系沒有其他夫婦間所謂的“相敬如賓”。
而秦老爺子顯然也很尊重他的這位老妻子，于是在遭受連番的呵斥后，總算不如之前一般如同鬼上身了一般令人恐慌。
他乖乖地跟著秦家奶奶回了房，秦家上下被驚醒的成員刺激也終于得以回去睡覺。
秦老爺子在床上就又回到了側(cè)臥輾轉(zhuǎn)的狀態(tài)中，秦家奶奶在不斷忍受了好一會兒終于又開口抱怨了，“你個糟老頭子為安哥兒的事情操什么心，人家是神仙弟子，自己清楚自己的未來，你便是想要操心，可也要有那份能力啊！”
說著，她嘆了一口氣，“安哥兒是神仙弟子，梟陽這種小地方那里容得下他，人家縱是不介意二妹，只是你如此妄為，豈不是將安哥兒往火堆里推么？”
“我就是不甘心。”
秦老爺子有些難受地開口，“我們夫妻二人折騰半生好不容易才為春玉他們幾個攢下這份家業(yè)，只是商賈一途畢竟卑賤，可小川他們卻又不是讀書的料”
秦老爺子說的話漸漸語無倫次，他或許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態(tài)，于是停了下來，過了許久，他才又重新開口，“我只是恨我自己，當初若是讀書用心考個功名出來，或許就能把二妹調(diào)教出來，若能與安哥兒珠聯(lián)璧合，這便是我們秦家數(shù)輩子修來的福氣，我縱是命絕于此，便也含笑九泉了！”
秦家奶奶沒有說話，只是因為秦老爺子的話而一時被擊中了心緒，也久久地不能回神。
“我真的受夠了這些年來受到的白眼，便是掙盡萬貫家財我秦家上下皆錦衣玉食，卻處處受人詬病，縱是善意也被認為是拿錢買名聲，我真的不喜歡這樣，春玉他們讀不好書，小川聰慧些但心思不在讀書，而其他的幾個孩子更是一個比一個愚笨，尤其是老三的玉明，我不敢相信我老秦家竟然能生出來這么蠢笨的娃，我好像看不見秦家出人頭地的時候了。”
到底是老夫老妻，多年來的心照不宣使得秦家奶奶很快就意識到了秦老爺子的問題出在哪里，她在黑暗中嘆了嘆氣，開口道，“那些宴飲以后你就不要去了，讓老大去吧！”
“不成啊，別人家都是老人顧著，老大去就是后背，低人家一頭不好說話啊！”
秦家奶奶沉默了。
“今日安哥兒在會上說了很多話，我把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小川或許意味安哥兒今日出了大風頭，讓所有人都高看一眼，可是看著安哥兒被迫與徐家的人對上，他本是個恬靜性子，不喜歡麻煩，但是柳公明仗著自己是縣令對安哥兒幾番貶低，還逼的安哥兒不得不去面對那些姓徐的人的挑釁“
秦老爺子有些哽咽了，秦家奶奶把頭悶在被子里，毫無生氣，就像死了一樣，只是一雙渾濁的眼睛還在黑暗中散發(fā)著晶瑩光芒。
”你知道嗎，柳公明今日給安哥兒穿了黃袍！黃袍啊，那是庶人、商賈、流外官才應該穿的衣物，柳公明是什么意思？“
“不是也有一些貴人喜歡穿黃衫嗎？”
秦家奶奶有些倔強地開口，秦老爺子在黑暗中緩緩搖頭，“不一樣的，那些貴人穿黃衫是自己喜歡穿，是他們自愿穿上的，但是安哥兒不是，安哥兒的黃袍是柳公明派人給他的！”
“可能是誤會了吧，他不過是一個縣令啊，安哥兒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他怎么有膽子這樣對安哥兒！”
“不，他想控制安哥兒！他就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安哥兒，他是官、是貴族，安哥兒應該受到他的控制！”
秦老爺子在黑暗中狠狠地錘頭，“安哥兒好像不知道黃袍的意思，他不知道韓家那些人看見他穿黃袍時眼里的輕蔑”
“安哥兒或許知道呢，他只是不在意罷了，你知道的，安哥兒就是這樣的人，不在乎這些旁人眼光的！”
在黑暗中，秦家奶奶側(cè)過身子抱住了秦老爺子，秦老爺子在秦家奶奶的懷抱里終于安靜了下來，“是在意嗎？”
秦老爺子露出濃重的疑惑，淚水從眼眶里溢出來，“可是為什么我總覺得他是無奈地選擇了服從呢？”
“
這世道就是這樣子，安哥兒如果要走入我們大唐，就要選擇去服從?！?p> “安哥兒神仙一樣的人，怎么可以受到這樣的對待呢？就因為他是孤兒嗎？”
秦老爺子為盧安感到了十分的委屈，語態(tài)中流露出來的都是一陣心酸。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若是四十年前我能榮登進士，或許今日梟陽縣的縣令就是我了，或許安哥兒今日就不會遭受這樣的侮辱了！”
秦家奶奶拍著秦老爺子的背，在黑暗中溫和地道，“越王若是沒有臥薪嘗膽又豈能在之后覆滅吳國，你要相信安哥兒，他是個大人物，這不過是一時的委屈而已，安哥兒總有一飛沖天的時候，到時候柳大人就是有再大的野心，也沒辦法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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