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棋差一著
“所以這件事與其他徐家人無關?”
盧安在一片默然之中沉聲問道。
“你信嗎?”
柳公明抬眼看著盧安,盧安沉默了。
這件事是由徐家策劃的,雖然事發(fā)突然,但他們卻準確地找到了楊憲這個負責尋找盧安的人,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盧安超乎所有人意料地曉勇,在面對楊憲胸有成竹的劫殺時,盧安必然難以幸免。
盧安在梟陽縣所擁有的那些聲望從來就不是令那些伍卒束手的關鍵,甚至完全相反的,盧安一個草民卻在梟陽縣百姓間擁有如此威望,會令得無數(shù)伍卒感到難以控制耳朵殺戮欲望。
如后世那樣的太平盛世,軍伍之中都不乏敗類,而在大唐這樣的社會,伍卒中大多都是渣滓。
大唐的伍卒中不是沒有以護衛(wèi)國家為榮的官兵,但是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且大多都是軍伍的中上階層才會有。
而底層士兵,有很大一部分官兵品性都極為惡劣。
若是在戰(zhàn)爭年代或許還好,強制兵役會促使許多百姓入伍。
而在剛剛經歷了開元盛世的天寶大唐,底層士兵中有眾多都是昔日街頭巷尾的潑皮。
潑皮地痞終日流毒鄉(xiāng)里,鄉(xiāng)長、百姓深受其害,他們的父母親友也無法再對其形成約束,而大唐簡單的律法卻也只能是簡單維系他們的行徑,故而他們大多都會被送入軍伍之中。
其中也不乏是自己想要入伍的。
此時大唐的伍卒還是十分受人敬畏的,而非大宋時期的丘八遭人貶斥。
故而在眾多人的意識里,當兵的都是惹不起的。
這也就造就了部分在鄉(xiāng)里為非作歹的潑皮走入軍伍之中,如此便能肆無忌憚地在鄉(xiāng)里為非作歹。
起碼如以前一般的偷雞摸狗不會再遭人打罵,反而那些受害的百姓皆會因為官兵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也就是在柳公明的治下這種情況在梟陽得以改善,如臨縣鄱陽,則因為潑皮官兵而深受其害。
大唐的募兵制中也是在提倡將潑皮地撇收入軍中管制,但這若是在京畿一帶的軍隊中或許還能管制,而如梟陽這類偏遠縣城,招募而來的潑皮則幾乎不會受到一個訓練矯治!
而思想矯治從來就不是舊社會所關注的。
因而盧安那日險些遇害時,一眾官兵的心態(tài)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如果不是盧安的身份天然帶著一份威懾,如果不是盧安最后的暴起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楊憲割了喉,他們未必會被盧安嚇住。
盧安一刀制敵的魄力才是令那些官兵舍棄心中所想的關鍵。
盧安很清楚大唐時期軍伍的構成成分,所以一開始也沒抱有僥幸的心理。
在楊憲跟在他身后一群官兵將他團團圍住時,他就意識到危險將要來臨,且他很清楚自己只能靠自己!
對于社會上的一類渣滓而言,他們可能會因為將昔日大人物踩在腳底下的快感而做出難以想象的荒唐之事。
而求饒和理智的分析只會加深他們的快感,從而刺激他們做出更加瘋狂的事情,他們絕對不會因為憐憫而放棄那轉瞬即逝的快感!
唯一能令他們退卻的只有畏懼!
將他們當成人來應對是沒有活路的,只有將他們當成野獸才能取得一線生機。
盧安很可能已經入了皇帝的眼睛,這才是令那群官兵感到巨大威脅的原因!
他們沒有勇氣殺掉盧安后去浪跡天涯,他們不認為自己能逃過九天的震怒,他們也不認為自己如果殺了盧安被抓后還能幸存……
盧安在一陣沉默中終于緩緩開口問道,“徐慶歷將怎么處置?”
柳公明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想要怎么處置?”
盧安沒有回話,只是漠然看著他。
柳公明沉吟片刻后終于道,“三日后,菜市場問斬!”
“所以徐家就這樣借助我清掃了一個旁親?”
這件事必然與徐昌脫不了干系,這位徐慶歷必然只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但凡徐昌推出來的替罪羊是他眾多兒子中的一個,盧安也不至于這么憤怒。
徐慶歷只是徐昌的一個侄子,但卻負責徐家的布匹生意。
而在這種社會,掌握一個大家族的布匹生意就幾乎等同于掌握了一個家族的命脈。
如秦家,布匹生意也是占據(jù)著主要的收入來源。
秦家這些日子來之所以掙得盆滿缽滿也是因為盧安的一些建議都被運用到了布匹生意上。
如果秦家舍棄布匹生意,那秦家很快就會沒落下來,再不可能如今晚一樣還能張燈結彩大擺筵席。
所以徐慶歷能掌握徐家的布匹生意,他必然是徐家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但是徐昌有整整十二個兒子,其中不少都是混吃等死的。
徐慶歷被推出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是替罪羊,如此明顯他為什么不讓自己的一個兒子出來頂罪?
徐慶歷身為侄子的身份似乎才是一切的關鍵。
自古排除異己是常態(tài),盧安無從知曉徐慶歷作為侄子是如何掌握徐家布匹生意的,但是徐慶歷被推出來擋刀必然經歷了徐昌一系列的復雜運作!
很難想象徐昌是花費了什么樣的代價才令徐慶歷自己出來認罪,但是無疑徐慶歷從徐家的脫離不會對徐家產生絲毫的影響,甚至徐昌會因此更大程度地掌握整個徐氏家族的話語權!
想到這里,盧安便不由地朝柳公明開口問道,“現(xiàn)在是誰接手了徐家的布匹生意?”
柳公明看著他深情中微微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他輕聲道,“徐慶歡,徐昌第四子!”
盧安微微有些默然。
在集市上逼的楊家露出馬腳時,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沒能扳倒徐昌這個老不死,反而令得徐昌更加張揚。
他幾乎可以想象徐昌而今是多么得意,他可以想象徐昌見到徐慶歷被押住徐家時,徐昌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
縱然盧安見招拆招,終究也是棋差一著!
盧安的臉色漸漸繃緊,他看著面前杯中漸漸沉浮的一盞清茶,許久才從那一股憤怒之中掙脫出來。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而后漠然看著柳公明,啟聲開口道,“把徐慶歷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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