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作亂,百姓人心惶惶不敢出門。另外,霍將軍有令城門關(guān)閉便宵禁,任何人不得在城中行走,以免再生事端,”張遠(yuǎn)一手叉著腰一手握著腰間利劍,雄赳赳氣昂昂,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從他的眼中甚至可以看到不屑。
言外之意,多虧了她這位皇帝才有了今日蕭條。
這座京城原本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現(xiàn)在餓殍遍野,生靈涂炭。
宋染月聽出了他話里有話,并沒有惱羞成怒。
嬌兒顫巍巍的拿著勺子,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鍋里的餛飩,遲遲不敢下手。
張遠(yuǎn)眼尖督見慌張的嬌兒,一把躲過她手中的勺子,“皇上要吃餛飩,末將給皇上盛一碗,請皇上細(xì)細(xì)品嘗,”端來一碗餛飩,只見餛飩湯汁之內(nèi)染紅了鮮血,鮮美湯汁透著一股血腥味。
聞著血腥味,宋染月胃里翻江倒海。
“皇上,難道是這餛飩不好吃?”張遠(yuǎn)一擺手,官兵立即將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婦人抓了過來,壓跪在地上,“皇上來你這里光顧,那是你祖上積德,你竟敢在湯里混入鮮血,難道是在提醒皇上皇城被困,千萬百姓死于非命,是皇上的過錯!”
含沙射影。
今日叛軍殺進(jìn)城中,見人就殺,婦孺不知被殺了多少,鮮血遍地撒,尸體一具疊著一具,宛若人間煉獄。
多少人心里對皇帝有恨,敢怒不敢言。
張遠(yuǎn)借此機(jī)會質(zhì)問宋染月,提醒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宋染月,并非是昏君宋染辰。
“老婦人豈敢,老婦人在這里賣了大半輩子的餛飩,絕、絕沒有在里邊添東西,更不敢提醒皇上。求官爺饒了老婦人,老婦人冤枉啊……”老婦人磕頭如同搗蒜,恐懼遍布周身,嚇出了一身冷汗。
宋染月拿起調(diào)羹盛了一口,望著猩紅的湯汁,隱忍不發(fā),“這是朕的子民身上流淌的鮮血,如果不是朕昏庸無道,他們也不會貿(mào)然行刺,更不會罔顧性命冒著抄家滅門的風(fēng)險。張將軍說的不錯,百姓受苦是朕造成,然而將軍如何不想想,亂臣賊子霍亂京城,為官者為將者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這又是誰之過,天下并非是朕一人之天下,即便是朕有過失,那些吃著朝廷俸祿的大臣、將士,也不應(yīng)該眼睜睜看著百姓罔死!”
說著,宋染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了一口帶血的湯汁。
張遠(yuǎn)渾身一顫,定在了原地。
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出自皇帝之口。
只見宋染月緩緩起身,親自將老婦人攙扶起身,溫聲安慰,“老人家讓你受驚了,今夜你這生意也做不成了,就先回去吧,明日朕派人送銀兩來賠償你的損失。”
“不不不,老婦人不敢要……”老婦人聽著她的話,嚇得面色發(fā)白。
宋染月安撫一下老婦人,來到張遠(yuǎn)面前,“張將軍夜深了,勞煩你將老人家安全送回家中,這人也請張將軍交給霍將軍處置?!彼稳驹马艘谎郾涣种狙褐拇炭停粩[手,示意林志松開手。
張遠(yuǎn)張了張嘴,喉嚨里卻發(fā)不出聲音。
眼看著宋染月遠(yuǎn)去的背影拉長,張遠(yuǎn)久久不能平復(fù)內(nèi)心,視線一轉(zhuǎn)落在了那一碗帶血的餛飩上,“這皇上,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瘋了,居然真的喝了!”
這要是在以前,宋染辰早就已經(jīng)嚇得昏死過去。
然而宋染月淡定從容,在她的臉上不見一絲慌張。
一路上,宋染月一言不發(fā)。
霍輕洲勢力龐大不可不防,諸王墻頭草兩邊倒不可靠,文武百官中諸多大臣與亂臣賊子有或多或少聯(lián)系,以丞相洛璃為首的文臣,態(tài)度不明。
這一刻,宋染月真正感受到了何為“高處不勝寒”。
穿越異世,她也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勤政殿內(nèi)。
宋染月端坐在龍椅上,看著桌上的一沓奏本,發(fā)呆。
林志與嬌兒相互看了一眼,想要開口,卻不知道怎么發(fā)聲。
“現(xiàn)在這里只有咱們幾個,有什么話,你們就說吧,”宋染月淡然開口。
“您到底是皇上,還是公主?”
林志向來性子急,在看到宋染月第一眼起他便堅信宋染月就是他的主子??缮碇S袍威風(fēng)凜凜的宋染月,卻有些讓他不敢認(rèn)。
此言一出,嬌兒慌忙拽著他的手給他打眼色。
天子面前,他竟毫無避諱。
宋染月微微揚(yáng)起嘴角,美眸中柔波瀲滟,恢復(fù)了本來的聲音,“你們兩個都是我貼身婢女、侍衛(wèi),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怎么,連主子都認(rèn)不出了?”
“真的是主子……”
嬌兒激動的上蹦下跳,不顧形象的跑向宋染月一把摟著她,放聲痛哭。
“公主,您為什么要瞞著奴婢,奴婢還以為您被皇上給賜死了,奴婢在宮里找了您許久,都不見您,還聽人說您不在了,奴婢心慌意亂,要不是公主您生前給了奴婢命令,奴婢早就去尋您了……”
“呆子,老娘是那么容易死的?”宋染月戳了戳她的腦門,聽著外頭有聲音,連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拉著嬌兒坐著御案之下,“林志過來?!?p> 情勢危急,宋染月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她急需幫手,而這兩名忠誠于原主的人,符合她的要求。
冒充皇帝,那可是死罪。
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她命休矣。
為了掰回一成,宋染月選擇相信二人。
宋染月壓著兩人的腦袋,沉聲道,“你們兩個怎么看待禮親王造反的事情?”
一天下來,她看到了許多記憶里沒有的,有些不大確定。
“禮親王早就想反了,路人皆知,朝中文武百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除了沈讓大人以外,其他的大人們一個個裝聾作啞,在禮親王攻城的時候,屬下還看到了翰林院學(xué)士林子巍去找參知政事宋大人,這兩人勾肩搭背,其樂融融,工部尚書陳大人連同戶部尚書早早的就已經(jīng)把禮親王登基的龍袍做好了,”林志鄭重其事,很是激動。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人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宋染月不悅的冷哼一聲,借著昏暗月光,宋染月細(xì)細(xì)的打量著林志,“林志,你做的好,我讓你做一件事,你可敢?”
林志一拍胸膛,“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