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彘奴與神丹
風濯盯著下方的黃沙，似看得癡了，誰也沒注意到，其微微抬起的手掌上，食指詭異地消失了。
黃沙頭顱的長舌一彈而至，眼看就要纏上風濯的腰腹，一根金燦燦的手指突兀地閃現(xiàn)，一指點下。
“吼……”黃沙頭顱嘶吼，舌頭一斷兩截。
風濯轉(zhuǎn)身，緩緩逼來：“大妖，你桀驁不馴，兇性未泯，我本無意殺你。但留下你，遲早會淪為光明族的走狗?！?p> 黃沙頭顱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頭顱爆裂開來，唯余一場淅淅瀝瀝的沙雨。
一粒沙子金芒大放，繼而又暗淡下去，另一粒沙子金芒大放，再暗淡下去。金光四處游移，閃爍不定。
黃沙頭顱的吼聲在回蕩：“整片沙漠，每一粒沙子都是我的本體，每一粒沙子也都無關痛癢，你要如何殺我？”
風濯冷哼一聲，無盡黑霧自體內(nèi)鉆出，卷上高空。其身形化作虛影隱去。黑霧旋轉(zhuǎn)起來，越轉(zhuǎn)越快，一個畝許大的漩渦成形，倒扣在天上。
龐然吸力降臨，漫天黃沙紛紛倒涌而起，流入漩渦中。而漩渦像個無底洞，來者不拒，瘋狂吞噬。
“吼！”黃沙頭顱咆哮，沙漠上空狂風呼嘯，黃沙遮蔽了視線。下一刻，整整十六條沙龍飛出，龍尾糾纏在一起，龍頭伸展開來，抵住漩渦邊緣。
風濯現(xiàn)身而出，手一招，漩渦停止旋轉(zhuǎn)，黑霧翻騰，但聞鳥啼聲聲，七十二只鵬鳥自霧氣中飛出。
鵬與龍激烈交戰(zhàn)。鵬爪抓上龍軀，沙子飛濺，龍口咬住鵬翅，黑霧逸散。
風濯靜靜地看了一會，搖了搖頭，揮揮手，八具分身自沙丘鉆出，搖身一晃，化作頂天立地的巨人，飛天而起，加入戰(zhàn)團。
半日后，十六條沙龍盡數(shù)被斬，風濯攤開手，掌心躺著一個金光流轉(zhuǎn)的迷你頭顱。
心念一動，鵬鳥重歸黑霧，飄入體內(nèi)，八具分身也化作淡淡虛影，與他融為一體。他瞧了眼立在身后的阿漣和阿秀：“走吧?！碑斚韧衬钐庯w去。
黃沙頭顱被滅，余下路程再無阻攔。
艷陽當空，白晝永恒。兩個時辰后，三人出了沙漠，前方坐落著一片宏偉的宮殿。
阿秀主動示好：“公子，滅魔隊成員能彼此感應。我捕捉到了胡狼的氣息，就在殿內(nèi)?！?p> 風濯頷首：“去看看吧，此間或許藏著什么秘密?！?p> 走進宮殿，阿秀當先領路，很快尋到胡狼。那是一名精壯的漢子，留著絡腮胡，身裹獸皮大氅，渾身上下洋溢著野性的氣息。
同時，風濯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猴，以及那盞漸漸熄滅的古燈。
“呼哧……”
一陣陰風卷過，詭異的獸吼響起，似地獄傳出的呻吟，聲聲印在人的心坎上。
胡狼如夜半三更登堂入室的賊一般，驚慌失措，東張西望。環(huán)視一圈，未見妖物蹤跡。再環(huán)視一圈，陡然瞧見前方立著一個龐然大物。
此物與宮殿齊高，與廣場同寬，生有七只鳥首，蛇頸，龜背，馬腿，牛尾，七雙綠幽幽的瞳孔好似綠水，直欲流淌而下。
“彘奴，”他面如死灰，“傳說中鎮(zhèn)守地獄之門、專門吞噬陰魂的神物。”
風濯也在盯著妖物看。他眉頭微皺：老猴只是老神王的一縷殘魂所化，再怎么逆天也絕無可能召喚出一頭神物來。
注視良久，他啞然失笑，龐然巨獸空有其表，無一絲氣息，分明是個死物。
他揮一揮衣袖，一陣微風拂過，碩大的妖軀化作飛灰飄散，原地僅剩一枚妖丹，綠光閃爍，如琥珀一般。
在場四人同時咽了口唾液。傳說中，彘奴的內(nèi)丹能肉白骨生死人，擁有一顆等于多出一條性命。還有傳聞，在修為停滯不前時，沐浴焚香三日，將此丹服下，可強行沖擊瓶頸。
胡狼的心“噗通”直跳，一雙小眼睛在風濯與妖丹之間骨碌碌轉(zhuǎn)個不停。
少卿，他計上心頭，大模大樣地捧起妖丹，在他人異樣的目光下，走到風濯面前，屈膝下跪：“風大人功參造化，小輩望塵莫及，愿將神丹雙手奉上?！?p> 風濯滿意地點點頭，伸手去取妖丹。
就在這時，胡狼目中兇光一閃，手指微曲，又尖又長好似鷹爪般的指甲脫落，彈射而出，直襲其額頭、胸口等要害。
突變驟起，風濯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身子往后一仰，腰部如斷折了一般，扭曲到不可思議的角度。但當他直起身時，眉心還是有一點殷紅的血跡流淌而出，流過鼻翼，落到嘴角。
胡狼猖狂大笑：“風小子，縱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斗不過你狼爺爺！”
風濯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嘴唇動了動。胡狼身子一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卻見對方晃了晃，僵直地跌倒。
阿漣美目一眨，捏著嗓子尖叫：“風大人，您沒事吧？嚇壞奴家了。”
風濯面部朝下，痙攣了一下，毫無反應。
阿漣也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但笑容只維持了一瞬，轉(zhuǎn)眼便變得聲色俱厲：“阿秀妹子，你我聯(lián)手，將神丹奪過來。”
阿秀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風濯，雙眉緊鎖，若有所思，一聽之下，忍不住跳了開來，一躍到了宮門外。她面朝宮內(nèi)，緩緩后退，直到退出百丈，這才轉(zhuǎn)身飛遁而走。
胡狼和阿漣都緊張起來，一個亮出血色彎刃，腳踩丁字步，一個懷抱琵琶，嚴陣以待。
“噌……”
阿漣素手輕撥，琵琶锃锃作響，如戰(zhàn)場殺伐，金戈鐵馬。
胡狼將法力注入彎刃，彎刃如羽毛般飄起，繞著自己橫劈豎斬。其周遭明明空空如也，偏偏兵器碰撞聲不絕于耳。
琵琶聲愈發(fā)急促，漸如山崩海嘯，雷鳴電閃。一只只不知名的小獸從隱蔽的角落鉆出，發(fā)瘋般沖來，又繼而連三地爆體而亡。
胡狼身前，彎刃迸射出三丈長的刃芒，緩緩切割著。每切割一下，必有一聲爆鳴伴隨，教人疑心虛空被斬碎了，但看看又什么都沒有。
琵琶聲接連響了半個時辰，阿漣全身光之力鼓蕩，已攀升到極致。她身子顫抖，嘴角沁出一絲血跡。
胡狼也不好受，獸皮大氅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袒露的胸膛也添上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啊……”
他仰頭長嘯，彎刃飛上頭頂，一束血芒沖天而起，劃破長空，落將下來，擊打在琵琶上。
“錚！”琵琶弦崩斷。阿漣如遭雷擊，跌倒在地，狂噴鮮血。
胡狼大笑一聲，喉間一甜，也噴出一條血箭。他癱坐在地，望了望手上的妖丹，又露出會心的微笑。
“哎……”一聲輕輕的嘆息響起，唬了他一跳。在其驚恐的目光下，風濯站了起來，伸手抹去眉心的血跡。
他瞳孔擴張，看了又看，哪里有一絲傷痕。
風濯背負雙手，輕輕踱步：“吃了吧，你傷得太重，沒有靈丹妙藥是救不回來了?！?p> 胡狼嘴角抽搐，翻身跪倒，磕頭如搗蒜：“風大人饒命，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有何不敢？”風濯的嗓音愈發(fā)親切，“我命令你服下神丹?！?p> 胡狼抬起頭來，目中有迷茫，有膽怯，也有貪婪。看來看去見對方實在不似作偽，他這才壯起膽子，一口將妖丹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