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恨欲狂
凌波古鏡一閃沖入箭雨中,一束烏光卷出,擊飛了數(shù)百血箭。
蓮淚急聲道:“我來擋一陣,你殺出去?!闭l知風濯一聲不吭,毫無反應。
她為之一怔,注目看去,眼前分明一道虛影,完全憑劍盾的靈性在抵抗箭雨。
她心中一喜,就聽侏儒“啊”的一聲慘叫,繼而箭雨紛紛失控。
待箭雨化作漫天血光,她美目一轉(zhuǎn),風濯正立在扁舟上,朝她微笑,而侏儒卻不見了身影。
“這回那人總該駕鶴了吧?”她長長舒了口氣,操控古鏡落到風濯肩頭。
風濯搖頭,轉(zhuǎn)身盯著水面。果不其然,一雙紅艷艷的手臂探出,扒在扁舟上,侏儒又爬了上來。此人扭了扭臀部,俯首作揖:“道友,血玉子有禮了?!?p> 無人應答,河面寂靜無聲。
侏儒以為對方心動了,喜上眉梢,語重心長地道:“這就對了,你我本該放下嫌隙,共謀神王大業(yè)?!?p> 蓮淚眨眨眼,悄悄問:“你說他們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風濯想也不想:“當然是一個人?!?p> 蓮淚聲若蚊吟:“那為何他每次從河里爬上來,身上的傷就消失了?”
風濯沉默了,目光在腳下的血河轉(zhuǎn)了一圈,落在紅通通的血仙子上。
三枚靈果沒有綽約風姿,沒有異香撲鼻,但任誰看一眼,都會心旌搖蕩。要說血河中,何物具有此等逆天功效,那必然是血仙子。
他目放藍芒,細細查看。靈果宛如赤條條的嬰兒,或抬腳嬉戲,或蜷曲著身子睡得正熟,或手足并用呈攀爬狀。
他一寸一寸地搜尋,在一嬰兒的后腦發(fā)現(xiàn)一個細小的孔洞,又在另一嬰兒的腹部發(fā)現(xiàn)一條輕微的劃痕。
他心下了然:侏儒與血仙子是一體的,他受的傷轉(zhuǎn)給了血仙子,自然能活蹦亂跳。
他給蓮淚使了個眼色,張開雙臂,滾滾黑霧彌漫開來,卷上高天,快速旋轉(zhuǎn),一個畝許大的漩渦生成,倒扣在天上。
龐然吸力降臨,連侏儒都為之色變。他運轉(zhuǎn)法力,雙足如生了根般釘在扁舟上,而扁舟則沉入血水,與血河連成一體。
血河中升起一道壯觀的水柱,旋轉(zhuǎn)著連接在漩渦上,恰似一道連天接地的龍卷。血光漫天,下方三人皆被掩映在血色中。
風濯單足一跺,扁舟散架了。船板舍下侏儒,飛進漩渦。侏儒手腳劃動,哇哇大叫,身不由己地上升了數(shù)丈。
隨著其移動,躺在血河中的三枚血仙子也憑空拔高了數(shù)尺。嬰兒活了過來,或吮著手指,瞪大眼睛,或雙手捂頭,小口大張,一個個驚恐萬狀。
侏儒一聲暴喝,全身上下,血光大放,再次定住身形。血仙子隨之穩(wěn)住,微微搖擺。
風濯滿意頷首,他本就沒指望一招抹殺一名神將,能將其定住,就足夠了。
蓮淚暗中施法,一束烏芒自古鏡中卷出,襲向一枚血仙子。
三名嬰兒同時做出反應,或抬起胖嘟嘟的手臂,或張開稚嫩的小口。不見任何異象,烏芒散了開來,化作一縷縷,被它們抓在手上,吞入口中。
蓮淚秀眉緊蹙,鏡面烏光大放,一柄月牙狀彎刃飛出,斬向相隔較近的嬰兒。
嬰兒一雙賊眼瞪得滾圓,使勁蹬了蹬小腿。三株靈果旋轉(zhuǎn)起來,周遭血水也跟著旋轉(zhuǎn)。它們越轉(zhuǎn)越快,帶出一串串幻影,虛實難辨。
彎刃連斬數(shù)十下,盡數(shù)落空。蓮淚冷哼一聲,鏡面再次投下一束烏芒,目標不是血仙子,而是神木之根。
暗之力注入樹根,神木之根動了,留下一條水線,一頭扎入那一片旋轉(zhuǎn)的水域。
在蓮淚不遺余力地施法下,神木之根宛如蛟龍,展露出崢嶸。其行動如風,來去無影,追逐著血仙子,硬生生在一片紅影中滲入了一點烏黑。
紅影晃動,烏芒亂閃,追逐戰(zhàn)如火如荼,銅鏡卻顫抖起來,蓮淚法力不濟,力不從心。
突然,她驚咦出聲。在她感應下,神木之根擺脫了她的控制,自行行動起來。
美目眨了眨,見轉(zhuǎn)動的血水慢了下來,神木之根穿透了一個嬰兒的腹部。
嬰兒也知痛苦,小手小腳掙扎扭曲,只是沒有哭聲傳出。小小的、胖嘟嘟的身體快速干癟下去,繼而整株靈草枯萎,化作一灘污血融入血河中。
神木之根一閃,又扎入了第二個嬰兒腹部,接著是第三個。
轉(zhuǎn)眼間,誘惑人心的血仙子不見了,神木之根漂浮在血水上,載浮載沉,又成了一件死物。
“啊……”
侏儒面目猙獰,仰天長嘯,滿頭赤發(fā)根根直立,如一根根鋼針扎入蒼穹。
“你們居然毀了血仙子,本將要將你們碎尸萬段,拘出魂魄,永鎮(zhèn)血河?!彼鹇暼缋?。這一刻,血玉子與血寶子融為一體,沒了差別。
赤發(fā)越來越長,像一條血色瀑布垂在空中。其身體動了動,掙脫了漩渦的束縛。
與之相反,風濯面色一白,差點立足不穩(wěn)。心念一動,漩渦散去,滾滾黑霧涌來,注入其體內(nèi)。
稍稍緩了口氣,他腳步一晃,橫移十丈。在其適才立足之地,一支血箭射過,落入血河中,激起滔天巨浪。
他不假思索地再次橫移,果然,又是一支血箭射過。他輾轉(zhuǎn)騰挪,而血箭如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脫。
“桀桀桀,本將乃血河之靈,整條血河都聽我的使喚,安心地死去吧!”侏儒的嗓音如夜梟啼鳴。此時,他整個人血紅一片,宛如燒紅的炭火。
風濯抬足,發(fā)現(xiàn)足底被血水黏住了。腳抬起,一灘粘粘的血水跟著上升。腳放下,血水跟著落下。此情此景,身法再也發(fā)揮不出。
血箭射來,他一掌拍出,將之震碎。
“起!”侏儒嘶吼,手舞足蹈,狀若瘋狂。
血河沸騰了,掀起數(shù)丈高的浪頭。千萬支血箭同時從血浪中射出,如蝗蟲過境,將風濯淹沒。
風濯拔劍,一口氣刺出九九八十一劍,快得如浮光掠影。劍氣縱橫,千萬血箭盡數(shù)被斬碎,血水四濺,血滴灑遍長空。他手持長劍,立身河面,金發(fā)飄飄,宛如戰(zhàn)神。
侏儒哭喪著臉,目光透著殘忍和癲狂:“才不會讓你這般輕易死去。”血水一卷,又是千萬支血箭射出。
“呀……”蓮淚嘶喊,凌波古鏡幻化成一輪彎月,皎潔的光輝灑在血河上,為其披上了一件華美的紗衣。
侏儒輕蔑地瞥了一眼,隨手一揮,一片血光奔了過去。彎月被擊落,銅鏡翻轉(zhuǎn)著倒飛出上百丈。
就在這時,一根金燦燦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在他腦后,一閃點在他腦殼上。
“啊……”侏儒一聲慘叫,栽進血河。
血河恢復了平靜。這回,他再沒有爬起來。
風濯落到神木之根上,劃過河面,尋到凌波古鏡。他將銅鏡抱在懷中,心疼地問:“蓮妹,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