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化形之光
天機老人“嘿嘿”冷笑，自懷中摸出九枚銅錢，一字排開。手指輕彈，銅錢直立而起，旋轉(zhuǎn)游走，相互碰撞，“叮?！贝囗懖唤^于耳。他再攤開手掌，銅錢飛來，五正四反。
他露出舒心的笑容：“今日午時有雨。”像是印證的他的話，天上陡然落下一道驚雷。
“該你了！”他指向血偶，目光揶揄。
血偶仰頭大笑：“我堂堂天機老人，若專門替人卜風測雨，豈不惹人笑話？我問你，你能否測出自己的生死？”
天機老人徹底愣住了，反應(yīng)過來時，勃然變色，邊跑邊喊：“來人啊，他要殺我！”
然而已來不及了，血偶猛地綻放出一片血光，血光中又攪和著點點銀絲，刺鼻的硝石氣息在彌漫。
“自爆陣法！”帝都峰主失聲驚呼。
自爆陣法乃民間流傳的一種邪惡陣法，不光布陣材料難尋，而且自爆時需獻祭一件靈物。獻祭的靈物越強，則威力越大。
一時間，滿堂上下，自顧不暇。連柳老聶老都東倒西歪，何人還會顧及天機老人？又何來能力顧及他？
然而，有一人挺身而出。此人便是王不易。他一指點在眉心，光之力彌漫而出，籠罩住天機老人。
血偶爆炸開來。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刑堂倒塌，大地崩碎，王不易也被掀飛出去。
爆炸之后，待眾人整理衣冠，再看時，天機老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風濯撲到他身上，雙手死死掐住其脖頸。
帝都峰主暴喝：“豎子敢爾？”一掌拍出，將風濯震退。俯身查看，天機老人已然斷氣。
聶老嘴一歪：“柳老，依你之見，適才二人誰真誰假??？”
柳老舉頭望天：“那是什么？”
一幅長長的卷軸隨風飄落，聶老握手成爪，將之攝來，只見卷軸上用朱漆大字寫著：山野寡人還山林，神國從此無天機。
王不易滿身狼狽地從廢墟中爬出來。到了此刻，他心情反反復復，感覺人都虛脫了。他焦急地催問：“聶老，給個準話吧，我這徒弟是放是留？”
聶老緊抿嘴唇，說不出話來。
風濯突然開口：“列位長老，風愿自證清白?！?p> 王不易吹了口氣：“如何自證？”
風濯侃侃而談：“晚輩聽聞，兩百年前，帝國處心積慮打造不落的太陽，為此開鑿出一處光源。其內(nèi)光之力之亂之強之殺傷力，神將也不堪忍受。弟子愿進入光源，十日不出。”
……
一隊車馬騰空而起，駛?cè)胩摽铡８呖针y辨方位，光馬又不斷變換方向，給人迷失感。但車內(nèi)人毫不在意，一個個閉目打坐，駕輕就熟。
風濯的手腳依舊被捆縛著，王不易就盤坐在他身側(cè)。
“王師，若風真是暗夜族人，你會怎么做？”
“為師會親手殺了你！”
風濯露出會心的微笑，躁動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古井無波。族難當前，所謂的師徒情不值一提。對王不易如此，對他也如此。
不知飛馳了多久，車馬終于停了下來。眾人下車，料峭寒風吹來，透過發(fā)膚，鉆入骨髓里。
前方橫亙著一條巨大的空間裂縫，如銅鏡的裂痕，象征著破碎和毀滅。
圍繞裂縫，光明族布置了大大小小十六座陣法。
空間裂縫是游弋的，隨時出現(xiàn)在捉摸不定的地方，只能通過連環(huán)陣法將之暫時定住。
空間裂縫又是不穩(wěn)定的，就像挖掉基石的城樓，隨時面臨坍塌。即便光明帝國發(fā)動舉族之力，也只能將其維持在崩潰的邊緣。
王不易親手解開了縛靈鎖。五峰之主環(huán)伺左右，卻無人戒備。事到如今，誰都認定風濯是血脈純正的光明族人。
風濯朝王不易深深鞠了一躬，繼而轉(zhuǎn)身，一頭鉆進了裂縫。
光，無遠弗屆的光在肆虐，這片空間得用刺目來形容。頭頂是亮堂堂的，地面是亮堂堂的，一塊石頭、一縷塵灰都是發(fā)光的。
走在這里，是看不見影子的，或許影子也在發(fā)光吧。
風濯疾掠而過，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大鳥。
“光源不會這么簡單，”他喃喃自語，“這點光之力尚不及碎山的萬物光源劍，一定另藏玄機。”
他繼續(xù)奔行，空間無限蔓延，一切是那么的單調(diào)，沒有植被，沒有生物，他破空發(fā)出的輕微響動成了唯一的聲音。
他落身地面，在一塊石頭上刻下十字標記。換了個方向，飛遁而走。
良久，他發(fā)現(xiàn)下方躺著一塊石頭，依稀是之前見過的模樣。他停住身形，運轉(zhuǎn)靈目看了看，石上沒有標記。
“這片空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他如是想。
光之力炙烤著他，他取出王者權(quán)杖，圣潔的光輝傾灑而下，將毒辣的光線阻隔。
他略作思量，心中有了計量。黑霧自體內(nèi)彌漫而出，均勻地鋪在光線下。光之力受到挑釁，一刻不停地侵蝕著，黑霧漸轉(zhuǎn)淡薄。
他收了黑霧，敲定一個方向，因為那邊的光之力稍稍強上一絲。他篤定，此刻依舊身處邊緣地帶，而越往中心，光之力越強。
他飛身而走，快得像一縷風。
一日后，他停在石上休整，有意無意地把玩著王者權(quán)杖。
他沒有打坐修煉，因為這片空間不存在暗之力。
突然，他若有所覺，抬首看去，遠方天際閃現(xiàn)一點綠光，雖相隔甚遠，卻極為耀眼。
他面露喜色，迎著綠光飛去。然而，沒等他靠近，綠光“嗖”地一下遠去了，只剩懊惱將他擁抱。
他鎖定綠光離去的方向，奮起直追。飛了兩個時辰，綠光杳無蹤跡，仿佛只是腦海中的幻象。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左方忽有一點銀光亮起。
在他目視下，銀光瞬息便至，從天邊的一縷火苗搖身一變，成了如山似岳的龐然大物。
銀光呈麋鹿狀，全身上下劍氣彌漫。任誰也不會將它視作妖獸，因為其軀體是透明的，能一眼看穿
確切地說，它是由縱橫決蕩的劍氣組成的光團。
“光劍，返璞歸真的光劍！”風濯瞳孔收縮，早知光源不同凡響，但萬沒想到竟會出現(xiàn)化形之光。
麋鹿來勢洶洶。他自然知道吸引對方的是什么，也不打算無緣無故大戰(zhàn)一場，于是及時收起了王者權(quán)杖，身體化作虛影隱入虛空。
果然，麋鹿到了近前，陡然失去目標，呆滯了一下。
這時，右方又有一縷藍光破空而至。藍光呈孔雀狀，同樣大如山岳。兩縷化形之光兇猛地碰撞到一起。
麋鹿搖頭晃腦，一道道駭人聽聞的劍氣濺射出來，四方掃蕩。
而孔雀施展的術(shù)法很有意思，一道道光影掠出，如翩翩起舞的窈窕少女。
“光之幻影！”風濯瞇起眼，這已是光之力的終極奧義之一。
大戰(zhàn)極為慘烈，銀藍兩色光芒鋪天蓋地，形成兩股涇渭分明的浪潮。
風濯看得入神，不是因為恐怖的戰(zhàn)力，而是別有發(fā)現(xiàn)：當麋鹿占據(jù)上風時，身體綻放的光芒會變強，而當孔雀發(fā)起挑釁時，翎羽會拉長，看起來比尾羽更加絢麗。
“它們有靈智，甚至能交流?！彼[隱有種猜想。
他兀自出神，不經(jīng)意間地一瞥，不由唬了一跳，潮水般的光劍與光之幻影已將他重重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