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冤家路窄（5）
老人取過臺角的一件衣服。陳開恩和楊菁的臉色“唰”地沙白，陳開恩急躁過度，結結巴巴的說：“那……那是……”“什么？”中年男子語聲輕輕，但極有一股威嚴。老人點了點頭，說：“不錯！不錯！工藝精致，款式也很好，只是這朵花有點兒舊，象是用了很久一樣！”陳開恩怕被責罵，本已打算把全部責任推給羅荔，現(xiàn)見老人說衣服做得好，忙說：“沒……沒什么……”
“這是誰設計的？”中年男子問。“是何有華設計?！标愰_恩說。羅荔指著衣服說：“這兩條花邊和那朵花，是我鑲上去的?！标愰_恩狠狠的瞪了羅荔一眼。羅荔笑說：“你瞪著眼睛看我干什么？”陳開恩本想讓羅荔知難而退，料不到她竟這么說，臉面一下脹成了豬血色。
“我們到那邊看看?！敝心昴凶诱f，把老人和他的下屬帶了出去。
陳開恩木立在那里，良久良久才回過神來。
楊菁指著羅荔的鼻子罵道：“你死了，你死了，你可知道剛才那幾個人是誰！”“我管他們是誰！”羅荔不耐煩的說。楊菁大聲說：“難道愛尼斯制衣廠的老總林達蔭你也不在乎么？”“老總林達蔭？”羅荔大驚失色?！爱斎?！”楊菁說，“那個老人是蓬爾依連鎖店的老總胡一耀，專經(jīng)營衣服銷售。他在全國有八十九家連鎖分店，銷售量非常大。林老總為了拉住這個客戶，不知邀請了他多少次，這次好不容易才請他到廠里來參觀一下，卻給你攪渾了，你……你闖大禍了你！”陳開恩向門外一指，怒聲說：“你走，你馬上給我消失，我們廠里再也容不下你這樣倒蛋的人了。”
羅荔知道自己已沒有立足之地，匆匆的走了出來。她一口氣跑到黃飛的車間，卻見黃飛不再，一問，才知道他已到財會室去了。他心事重重，徑向財會室走去，半路見到了黃飛。羅荔把自己出言頂撞總經(jīng)理林達蔭的事說了出來。黃飛說：“這我都知道了，我剛去財會室找胡姐，想叫她算一下我們這兩天的工錢，可惜她出去了，要下午才回來。你先回家吧，我領到了工錢就回去。”“算了吧，”羅荔說，“我們只是做了五六十件衣服，沒有多少錢的。再說我是試用期被辭退，而你是自動請辭，是不會給我們錢的?！薄氨M量爭取吧，”黃飛說，“我們忙了一天多，怎么能白干呢！不說吃飯的飯錢，就是車費，她也要給我們一些吧！”
羅荔又勸了黃飛一會，見勸他不了，只好乘車回去。
線車在她住房不遠處停了下來。她下了車，也不回家，走進一間酒家，叫來兩瓶古綿純和一些小菜，想著楊菁和陳開恩的呵喝，林達蔭的輕蔑，心中越想越氣：“你們不就是領導嗎！不就是老總嗎！你是人，我也是人，只不過你們命比我好，站得比我高一點罷了。你們有什么了不起？等將來我掙了錢，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她自從闖蕩江湖以來，一直都是別人看著她的臉色唯唯諾諾，這兩天來受了很多辱罵，她為了繼續(xù)呆在廠里而一再強忍著，此時離開了廠，多時強忍的氣直往上沖，一連喝了幾杯酒。
羅荔的酒量很大，兩瓶古綿純下肚，已是中午時分，她跌跌撞撞的回到住所，關上房門，倒床蒙頭便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荔被一陣敲門聲吵醒。她睜開眼，問：“誰？”“是我！”是黃飛的聲音。羅荔忙穿鞋下床，把房門打開。黃飛站在門外，說：“你怎么啦，這么久也不開門？咦，你喝酒了？”“只喝了一點點?！绷_荔說，見黃飛臉上滿是關切之色，她笑了笑，又說：“沒什么啦？”黃飛看著她滿是酒意惺忪的眼，說：“瞧你滿身酒氣，還說只喝一點點呢！準是誰又惹你生氣了！”“我不是生誰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绷_荔說，用手整理一下零亂的頭發(fā)，忽見黃飛后面站著陳開恩，登時大怒，問：“你來干什么？”陳開恩雙手向她一揖，說：“今早我對羅小姐萬般不是，請羅小姐不要見怪！”
羅荔看看他，又看看黃飛，錯愕不已：“這是怎么回事？”黃飛笑說：“胡總對你改裝后的產(chǎn)品大加贊賞，立即向林廠長訂了九千件。這是愛尼斯自開廠以來單品種訂量最高的一次。林廠長對你已另眼相看，要陳主管找你，有重要事安排。”羅荔大喜：“真的？”“是真的，”陳開恩說，“林廠長已在會議室等待多時，請羅小姐趕快起程?！绷_荔哼了一聲，回房梳洗好頭發(fā)，挽著黃飛的手歡快下樓。
樓下一輛小車早已等待在那里。三人上了車，小車飛一般向愛尼斯服裝廠馳去。
不用多久，小車已駛進愛尼斯服裝廠。陳開恩下了車，把羅荔領到了會議室。林達蔭坐在主席椅上，大聲說：“可見奧妙，并不在于自己想當然上。有些人就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總以為地位比人家高，認識比人家廣，聽不得一點批評，耐不得別人一絲勸意。這怎么行呢！要成為一名出色的裁縫師，除了多看多想，還要吸取各方各面的信息聲音，不要老是在原地上打轉(zhuǎn)，老是用舊方法舊套數(shù)，那是永遠言敗的作風！”他說到這里，掃視了一下整個會議室，見羅荔走入，向她招了招手。羅荔走了過去，立了林達蔭側邊。林達蔭指著她大聲說：“這就是羅荔小姐，能夠使蓬爾依單一品種訂量達九千件的人就是她。請問在座各位，有哪一個能夠設計出一套衣服來，不要說單次訂量有如此大的數(shù)目，就是半年能夠達此數(shù)量者，請站出來?！北娙嗣婷嫦嘤U。
“沒有吧？”林達蔭說，“這就是技術，這就是設計的奧妙！枉你們在服裝里打滾了十多年，到頭來卻比不過一個剛出徒的娃娃！當然，羅荔小姐是在未經(jīng)許可的情況下私自改裝衣服，我是不贊成這種做法的，可好她改裝在這個點子上，讓一件本來平凡的衣服一下身高百倍。”他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宣布，升羅荔小姐為裁場副主管，輔助陳開恩管理服裝設計一線。會議就此結束?！?p> 羅荔很是高興，當晚和黃飛到喜來登酒家慶祝一番。黃飛對她說：“你可要小心點，陳開恩可不是好惹的，你已多次得罪了他，現(xiàn)在你當了他副手，小心他尋機報復?！绷_荔笑說：“我才不怕他呢。如果他敢對我怎樣，我又讓他喝一回海水去！”
第二天，羅荔設計出兩套衣服，把衣服交給陳開恩過目。陳開恩接過衣服看了看，說：“這套衣服左邊有花，而右邊沒有花，有失對稱；右邊有絲帶而左邊沒有，更是不對稱中的不對稱。如果絲帶往下移一些，讓這里容得下一朵大紅花的位置，再讓絲帶和花左右對稱，這就十分好看了。”“不對稱才顯得這套衣服的特色?！绷_荔說，“現(xiàn)在市場上的衣服全是對稱的衣服，大家已是司徒見慣，沒什么新鮮之感。這衣服左邊有花，右邊有絲帶，雖不對稱但不失平衡，如果推出市場，一定大受歡迎?！薄皬U話！”陳開恩輕蔑的說，“衣服有如建筑，你出去看看，有哪一座建筑不是力求對稱的。從古至今，上到皇宮深殿，下至黎民草屋，無不把對稱放在首位。就如BJ故宮吧，偌大的一座宮殿，亭閣花榭，寸土寸木，無不是絕對對稱的?！绷_荔也哼了一聲，說：“衣服是衣服，建筑是建筑，哪能相提并論！技術是隨時代的發(fā)展而進步的，審美觀也是隨時代的發(fā)展在變化著。比如說，在唐朝之時，肥胖是美麗的標準，是以人人都想長得肥，長得多肉，那才容易進宮，容易被皇帝寵愛。那是因為皇帝的審美觀點的特殊，才讓大家認同?？墒墙裉欤诖笾谐鞘?，肥胖已成了令人深惡痛絕的難治之癥，以至于有那么多減肥藥苗條霜的出現(xiàn)。要是按照你的看法，觀點是很難改變的，那么肥胖就是很好看的了！”
陳開恩氣得雙眼直睜，大聲叫道：“才氣，把這兩套衣服拿去?！薄斑@一套不看了？”羅荔問。陳開恩氣沖沖的說：“謀不同合，還看什么！”心里在想：“你這樣的設計法，看你怎樣收場！”
幾天下來，羅荔設計的衣服都與陳開恩的意見不合，陳開恩再也不說什么，口里大聲贊嘆羅荔的設計如何高明，內(nèi)心卻在竊喜，心想羅荔如此低劣的設計，一定會受到嚴厲的處治，可半個月后，一個又一個消息傳來，羅荔設計的衣服打開了衣服冷季的銷售，創(chuàng)下一個又一個銷售神話。在高層領導會議上，林達蔭肯定了羅荔服裝的設計才能，還特別獎勵給她一萬元，讓那些高層領導，無不眼紅嫉妒。
陳開恩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認為很好看的衣服，生產(chǎn)出來卻銷路淡淡，而自己認為淡淡無奇的衣服，卻銷售火爆。他再也不敢小覷羅荔，以至于后來只要羅荔認為好的，他就認為好，羅荔認為不好，他也附和的認為不好。
?。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