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療養(yǎng)中心回去的路上,秦淮北一直無言沉默著。
古秘書納悶了,秦總?cè)ク燄B(yǎng)中心見個丈母娘怎么還給自己整自閉了?難道跟南小姐有關系的人都會使他沉默?而且還跟以往不一樣,這次感覺他氣場都變了!
平常是冰冷得要凍僵人的那種寒冷沉默氣場,現(xiàn)在……好像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不,更像是完全進入了自我世界的思考當中。
正當他為自己精湛地推理默默鼓掌點頭時,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了一聲,“讓你查的你查了嗎?!?p> 古秘書嚇得一哆嗦,“查了秦總!南小姐的父親早就在幾年前就因意外身亡了?!?p> 秦淮北聽后,再次沉下臉埋在雙手交叉的手背上。
良久,古秘書只聽到一句幽幽的慍怒聲,“這么輕松的就死了?真是便宜他了?!?p> ?。???。?!
背!脊!發(fā)!涼?。。。?!
這是什么驚悚發(fā)言?。?!總裁是要轉(zhuǎn)行當黑幫老大嗎?!??!
古秘書咬著顫抖的下唇,心中堅定了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絕對不能惹到秦淮北的信念。
不然不知道哪一天,或許自己就真的會被他五花大綁著沉大海了……
這天,秦淮北并沒有如往常那樣出現(xiàn)在貓咖。
晚上,飯桌旁,眾人無言。
小棋子本來磕cp發(fā)的官方糖磕得好好的,卻在昨天來上班的時候被多多嚴肅警告,絕對不許在南傾面前提起任何關于“秦淮北”的事,給她納悶了好一陣子。
加上今天發(fā)糖的秦總裁本人也沒來,簡直就是雙重郁悶!
小棋子把飯攪了又攪,嘆了好長一口氣,不自覺地漏出了一句小聲的嘀咕,“總裁今天為什么也沒來啊……”
然后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將話說出口了,趕緊瞪著大眼捂住嘴,眼神亂飄躲閃著多多和桃子射來的黃牌警告眼刀。
“明天就會來的吧?”
反而是正在夾菜的南傾,用一副無所謂的懶散腔調(diào)回了她一句。
這句話也僅僅只是個敷衍罷了。
南傾心里明白,她話說得那么重,照秦淮北那天那個樣子來看……多半是不會再來了吧。
這樣也好,省的自己再多跟他接觸。
南傾嚼著口中的菜,不知不覺嗓子眼里竟然有些哽咽。
這樣……
好嗎?
*****
距離秦淮北官宣,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
而他本人卻如同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在貓咖眾人的視野里。
晚上九點左右。
多多洗完澡,穿著簡單的淺色T恤和及膝短褲,從二樓走廊路過。
他眼神無心一瞟,卻看到南傾一人躺坐在陽臺上的搖椅,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搖著。
“南南,在乘涼嗎?”多多走近南傾身后輕聲搭話到。
南傾下意識地抬頭“嗯”了一聲,看到是多多,本有些呆滯的眼神重新?lián)P起了點點光斑。
“在想什么?”多多語氣略輕快地問到,好像只是出于朋友關心的隨口一問。
“什么都沒想?!蹦蟽A沉下眸。
“那就好,”多多撇著嘴吸了口氣,笑得很爽朗,“準媽媽,開心點!”
“嗯……”
南傾也不想低落,但她好像把握不住調(diào)節(jié)自己喜怒哀樂的天秤,無法左右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情況,在秦淮北沒來的這幾天越發(fā)的嚴重。
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越想回避就越回避不了,越想無視卻越無處可逃,她無可奈何,甚至開始有些焦慮。
“多多,我……”南傾垂下頭,抬起無力的雙手捂住。
她可能有些接近極限了。
再不發(fā)泄出來,自己可能就要陷入死胡同里了。
“南南,沒事了?!倍喽嘞蛩拷徊?,輕輕拍拍她的肩,“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用一個人再面對所有了,你有我們……還有你的寶寶?!?p> 這句話成功讓南傾的心里破防了。
淚水哽在她的嗓子里,透過指縫里能看到的視野也模糊了。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個男人每天晚上回家,是怎么樣在我面前毆打我媽的。”
南傾總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強者,總不愿在別人面前落淚。她想,只要自己強大了,就不會有人欺負她了。
“我媽用力地抱著我,我記得我聽到她身上皮肉綻開的聲音,我記得她抱著我顫抖的感覺?!?p> 她總是想辦法讓自己一個人,卻又忍不住向成群結(jié)隊的小團體投入羨慕的目光。
“我還記得那個下雨天,他紅著眼,對著我媽狠狠地抽斷了搟面杖,卻還是不解氣的拿腳一下、又一下地踩著她。”
“我聽到他一直在狠狠地罵著「死女人,還想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還聽到了什么碎裂的聲音,我看到了紅色的液體,我好冷,我害怕地哭了起來,哭得很大聲?!?p> “我那天的記憶停在了他掙扎著被人拉開,我媽冰冷地癱倒在地上……”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我只看到臉瘦得可怕的媽媽,溫柔地笑著對我說,我們現(xiàn)在解脫了?!?p> 南傾渾身不停地發(fā)著抖,被淚水浸濕的手黏濕冰涼。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個時候,那個人,是真的想要殺了我們?!?p> “男人都是惡魔,那張人皮下藏著的,都是喪失人性的惡鬼,不可以信,不可以親近?!?p> 她近乎是魔怔的開始看著發(fā)顫的指尖喃喃自語。
“我不要像她一樣,跟人面惡鬼結(jié)婚,然后忍受無止境的暴力虐待。”
“付出一切青春卻被背叛,留給她的最后什么都不剩,只有屋內(nèi)被一掃而空,每個月還得還貸款的房子?!?p> “我不想被背叛,所以一開始就不要對別人抱有信任,就不會被背叛了……”
“可是我恨他,我還恨自己,為什么——”
“南南!”
多多用力握住南傾的雙肩輕輕搖晃著她,幾乎是扯著嗓子喊的,他害怕面前的南傾會因為陷入回憶而痛苦號泣的她昏過去。
“南南!聽我說!!現(xiàn)在!別想了??!看著我?。?!深呼吸?。。。?!”
心理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多多深知,人的心里某些深處回憶的陰影雖然是無法被抹去的,但卻可以隨著時間或被一些契機所治愈。
可要治愈它,當事人必須選擇直面這份回憶。與此同時,治療者必須承擔起所有風險。
而風險中最令人心悸的,莫過于回憶一旦被喚醒,其有機率會對當事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后果。
顯然多多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點,會喚醒南傾的心理陰影,他立刻嘗試著呼喚她,想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
畢竟她現(xiàn)在懷著孕的虛弱身體,無法經(jīng)受她精神上的崩潰,已經(jīng)情緒的失控。
他扯過南傾的手腕,帶著她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你感覺到了嗎?!你的寶寶在這兒,在陪著你!感受你的感受!悲傷你的悲傷!”
南傾臉上血色已完全消失,她眼神空洞地望向多多,蒼白的唇微微蠕動著,“寶、寶寶……?”
多多臉上瞬間露出些喜色——南傾有回應了!
“對!現(xiàn)在,聽我說。用力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在多多的引導下,南傾抽動著,一口氣一口氣地艱難呼吸著。
幾分鐘后,她的情緒終于是穩(wěn)定了下來。
“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多多擔憂地抬著眉看著神色稍顯緩和的南傾問到。
“……好多了,”南傾口齒清晰了許多,只是因為過度哭泣,身體還在抽搐,“就是手腳……有些發(fā)麻?!?p> “發(fā)麻?”多多立刻神情緊張地安慰道,“那是因為你哭得太兇,身體缺氧了,繼續(xù)大口呼吸,別停!也不會對你的寶寶有影響的,別怕?!?p> 南傾哭喪著臉朝他點點頭,聽著他的節(jié)奏不停地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最終,隨著一口氣抖了幾抖,平安無事地被南傾長長呼出去,她終于是平靜了下來。
“現(xiàn)在好多了嗎?”多多蹲在搖椅前,柔聲關懷地問到。
“嗯……”南傾應著,再次深呼一口氣,紅腫著眼看向多多,“謝謝……”
“謝什么!你沒事就好了!”多多放下心來地長舒一口氣,倏地站起身來倚向陽臺欄桿,“你剛才真是嚇死人了,我都想著要不要直接打救護車了!”
再次回想起剛剛的險況,多多不禁捏了好一把冷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桃子不得哭著拿我興師問罪啊?!?p> 南傾一臉歉意地扯著唇角,無奈地笑了笑,“那還好今晚她不在,不然我也要被她抓著連訓幾天幾夜了。”
“別了吧,她才不會訓你呢,”多多搖著頭笑了笑,看到南傾已經(jīng)徹底回到平常狀態(tài),便直接問了,“所以,關于秦總裁的事,你想好了嗎?”
南傾濕潤的眼簾垂了垂,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想你能感覺到,他和「那個人」不一樣?!?p> 多多直言不諱。
因為只要當事人能平安無地地度過那一段“直面內(nèi)心恐懼”的風險期,那心理治愈便已經(jīng)接近成功了。
“嗯……我知道的。”
顯然,南傾并沒對這句問話產(chǎn)生抗拒,反而在將壓抑在心底的所有事說出口后,十分輕松坦然。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做好了一個人面對一切的準備。”
南傾覺得自己的視野突然豁達開闊了許多,心態(tài)也有些……與之前不太一樣了。
“但我……心里也渴望有一個人,像個蓋世英雄一樣,毫無顧慮地擋在我面前,不問緣由地袒護我,毫無保留地信任我?!?p> “然后——他出現(xiàn)了?!?p> 南傾本就濕潤的眼眶再次氤氳上了水霧。
她真的很感動。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但那份心情就算現(xiàn)在想來,她依然還是抑制不住想哭的沖動。
只要想到這件事,想到那句話,那份感動就會被立刻被喚醒,然后化作暖流匯入血液,流淌進身體的每處角落。
就像是寒冷的時候只能自己卷著取暖的刺猬,被不由分說地拉開緊緊抱住那樣,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安”,也第一次強烈地想要去“依靠”。
“我害怕。”
我害怕當我開始信任他、依賴他、習慣他,直到離不開他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我。
與其要被這么殘酷地拋棄,留下無法彌補的痛苦,不如先在這種感情有苗頭的時候把它扼殺掉。
盡管南傾沒有把話說完,但腦補與理解能力極強的多多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
“所以你選擇了,在你害怕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前,催眠自己終究是要跟他離婚的,否定內(nèi)心,堅信自己沒有對他有任何感情。”
多多針針見血地道破。
“然后逃避現(xiàn)實,把事實上確實是他幫助了你,讓你和工作室免受輿論危機這件事忽略掉,轉(zhuǎn)而以他暴露了你想隱瞞的事情,而責怪他,來成立你的「自我催眠」,成全你「不想去期待」的自我世界?!?p> 南傾沒有反駁。
他說的對。
再怎么把借口說得光鮮亮麗,其掩蓋下的真相,只有自己的自私。
“秦總裁護著你吧,千里迢迢跑過來,莫名挨了一頓罵不說,本來已經(jīng)被他想辦法解決的事,又成為兩人吵架的原因,能不讓他覺得吃力不討好而心涼嗎?”
南傾沉默地低下頭,本想繼續(xù)接受多多嚴厲的“批斗”,卻聽他頓了頓,然后不合時宜地……換了個語氣。
“那人家秦總裁也太可憐了吧~”
南傾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卻看多多臉上毫無責怪之色地看著自己,微笑地聳了聳肩,攤手道:
“和解吧?和他?!?p>
睦秋
超長篇,一篇更比兩篇強! 本來想拆開…但是總要講完嘛 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