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別處。
愛情匆匆地劃過這世界,公平地不曾遺忘了任何一個最為忽微的角落。可是它只是一閃,就馬上離開了,趕往下一個地點。惟有悲傷,執(zhí)著地按照同一個角度,從每一顆身陷愛情之中的心上碾過,留下刻骨銘心或者轉(zhuǎn)瞬即逝的痕跡。愛情它就像是情節(jié)老套的翻拍劇目,多少有那么點新意,卻在每一次都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當(dāng)我們傷了累了,當(dāng)我們停下來,當(dāng)我們看著彼此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么多相似情節(jié),留下那么相似的傷。
終究都想不清楚是為什么,是不是遠在神化的時代,在伊甸園的故事之初,擋住我們眼睛的隔膜就沒有徹底地脫落,那里是不是還有些什么殘留在我們的眼前,遮蔽了我們的目光,讓我們總是不能夠清晰地看到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彼此。
像是曼寧曾說的,可惜天使總是望著天空,不是我們;而我們總是望著天使,不是彼此。
那是個醉生夢死的夜晚。當(dāng)所有彼此都相仿的故事都重疊到了一起,分外清晰地徒顯在我們面前,悲哀海嘯般勢不可擋地?fù)湎蛭覀?,把每一個人都卷進深深的旋渦之中。傷感與傷感之間不是單純地疊加,而是交叉地反復(fù)影響著彼此,瘟疫般成倍地蔓延在我們當(dāng)中。酒吧里光線很暗,音樂很吵,而我們的淚很晶瑩,我們的故事很輕。酒精麻痹著神經(jīng),卻無法讓記憶也麻木下去。亂了的思緒,紛飛著各自和彼此的往事,像武俠小說里凌厲到極至的漫天刀光劍影,稍一碰觸,即刻便留下長久的傷的。
很久之后清醒了,才依稀記得,那天最為濃重的是梨子的憂郁,一直到那一天的時間都已經(jīng)完結(jié),新的時間又升起,梨子仍然是清醒著的,因而仍舊得面對著她的悲傷。那悲傷離她那么近。那悲傷睡著了??伤菆詮姷?,她又喝下一口酒,看看她的悲傷,看看我,笑了。
那一天的傍晚忽然莫名地下起雨來,沒有一點預(yù)兆的,像是些沒來由的憂傷。在那段望城記憶中的日子里,那一天我們難得地從各自的故事中暫時地離開,聚到一起。這些被友誼串聯(lián)起來,又被愛情拉向了不同方向的我們。梨子,曼寧,以及我自己。原以為這樣的一天只有友誼沒有愛情的。然而Von卻出現(xiàn)在這些身影之中,到現(xiàn)在,忘記了原因。傷感并不是從梨子開始的,忘了是誰,曼寧或者我??傊菚r候我們都是有著足夠的傷感來肆意地?fù)]霍的。我們穿過雨的帷幕,鉆進一路上遇到的第一家的酒吧,在習(xí)以為常的角落坐下來。四個人,坐在圓的桌旁,沒有方向而言。傷感似乎是隨著外面的雨蔓延開的,愈加潮濕,也就愈加的悲哀。于是,進入到酒吧的時候,就帶著注定要一醉方休的覺悟。然后空的瓶子漸漸多起來,東倒西歪地堆積在一旁。而我們之間的話卻漸漸少下去,所有的故事都是我們彼此早已經(jīng)銘記在心的,再不用反復(fù)地提及,不用一再地敘述。每個人都把自己隱匿進暗淡的燈光之中,一口接一口地喝下略帶苦澀的酒,想要加速地讓自己的回憶和傷心都沉沉睡去?;蛘?,仿佛酒精是能夠殺死那些病毒般的悲哀的。Von最先成功了,趴在桌子上,幸福地睡著了。我記得梨子站起身,把Von周圍的瓶子和杯子都拿開了,想了想,喝盡了他杯里剩下的酒,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蓋在Von的身上。那時候曼寧也醉了,倚著墻角,手搭在膝蓋上,沉重地喘息著。我的胃里什么在劇烈地翻騰著,像是思念和回憶,洶涌地想要掙脫出來,然而被我強壓下去了。
你還好吧?我把在手里抖得那么厲害的杯子放回到桌面上,問梨子。她又喝下一口酒,看看她的悲傷,看看我,笑了。那時候,Von就是她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