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回去
于是之后的日子,賀南弛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與素尺一道推牌九,或是將自己熟悉的花紋樣式描下來,為素尺裁衣服,要不就是為她描小像,寫詩詞。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日曾發(fā)生過的震顫也逐漸變得頻繁了起來,要不就摔了她屋角的瓶子,或者是嚇跑了院內(nèi)養(yǎng)著的魚兒。
直到最后那一日的晚上,賀南弛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似的,極其平靜的放下了手里的書卷,沖一旁正在清理香爐素尺笑了笑。
“您笑什么?!?p> 素尺有些警惕的瞧了她一眼,冷聲:“腌腐乳不許再吃了,撒嬌也不管用。您瞧瞧別人家仙君都是飲仙露食鮮花,只有您每日瞧著人間那點(diǎn)小吃流口水!像什么樣子!”
“……”
賀南弛哭笑不得,只覺得離別的傷感忽然被沖淡了,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惡聲惡氣的說:“不吃不吃!放心吧素尺奶奶!我要去見帝俊一趟,你在這等我。”
“要去很久么?”
素尺似是察覺到了什么,此時的她明明是幻境里的人,卻流露出了真實(shí)的情感反應(yīng),讓賀南弛心如刀絞。
所以她當(dāng)初入六道輪回之前,素尺也是這樣的擔(dān)心著她,卻強(qiáng)撐著不留露出來,只是叫她放心去么?
賀南弛沉默了一會,忽然俯身抱住了她,將自己的腦袋靠在她肩上,十分眷戀的蹭了蹭:“很快,很快就回來……這次你不會等很久的?!?p> “那素尺可就等著您啦?!?p> 素尺微微一笑,回抱住她,一身淡雅的木香讓賀南弛感到了無比安心。
前路再兇險,未來再不可測又如何。只要知道她走到哪,都還有人在等著她回來,一切就足夠了。
素尺,這次真的……很快就能見面啦。
頃刻之間幻境灰飛煙滅,素尺也化為光斑飄散,賀南弛還沒從對方溫暖的懷抱里回過神來,只覺得一陣失重感加身,隨即身體就被一陣巨大的推力牽引著往后一倒,她狠狠地摔在一塊淺灘上。
這一下摔得她頭暈眼花,躺在地上半天才有力氣坐起來查看情況,可是也只不過環(huán)視周圍一圈,賀南弛忽然瞪大了雙眼——
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巖洞,近百丈的巖穴四周皆是雕刻而成的,隱隱約約能看出形狀的石像,只是因?yàn)榇颂幑饩€昏暗加之她摔在了一片淺灘上,距離那石像有近百丈發(fā)距離,這才讓她一時間看不清那石像究竟是刻了什么。
如今她到了這么個怪地方,雖說冒進(jìn)有一定風(fēng)險,但枯坐原地是定然等不到個結(jié)果的。
賀南弛從來就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等人來救的,于是她伸手就要彈出一抹火光用以照亮對面來看清楚情況,結(jié)果下一刻,動作卻被一只冰涼的手給止住了。
“別?!?p> 莊韞玉從她身后抱住了她,聲音喑啞:“不要看”
賀南弛正要說話訓(xùn)斥,卻感覺有些不對勁:“莊韞玉……你,你怎么了?”
莊韞玉想安慰她沒事,這會卻實(shí)在是多的話一句都講不了——他只要一張嘴,鮮血就往外涌,情況有多糟糕他自己是能感覺到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
空氣里那股血腥氣聞得她心驚,賀南弛這會忽然是福至心靈,逼問:“你是怎么打破幻境的?”
“我....”
莊韞玉忍的艱難,最后還是偏過頭去嗆咳了一口鮮血:“我....自殺,脫出的?!?p> 的確,很多時候在遇見實(shí)在難以脫出的幻境時,殺死宿主卻也是一種解決方式,只是估計(jì)莊韞玉這次都翻了車,失了算——沒想到自己會被反噬的這樣嚴(yán)重。
賀南弛忽然抿住唇,兩人皆是無言。
他們現(xiàn)在算是什么關(guān)系?
師徒?夫妻?仇人?
說不清,道不明,就這樣糾纏不休下去?
巨大的巖洞里幽靜的可怕,最后還是莊韞玉休息了一會,恢復(fù)氣力之后才開口打破了僵局:“這是千魔石刻,是魔族當(dāng)年的祭祀大殿,巖洞四周刻的是混沌時期至今魔族諸代首領(lǐng),上面都存著他們的一絲神識,絕不能以光照探路,他們遇光將會復(fù)生,你現(xiàn)在都是人身,決計(jì)不是對手”
“那你呢?”
黑暗里,賀南弛的表情幾乎無法辨認(rèn),莊韞玉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我這也是人身啊,莊韞玉他本就是一個真實(shí)存在的人,是我為人的身份,但我的魂魄與神識仍是帝俊啊?!?p> ....憑什么他能以自己的面目和能力示人,我就得傻了吧唧的當(dāng)凡人,以為修仙很簡單么?
賀南弛莫名不爽,卻覺得肩膀一沉——是莊韞玉無聲的倒在了她的背后。
“喂??你怎么回事?”
賀南弛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對方回應(yīng),這才意識到莊韞玉或許不是在裝可憐博同情。
一時間她也難免有些心慌,廢了好大功夫才在沒有摔著對方的前提下轉(zhuǎn)過身來,已然人事不知的莊韞玉就這么倒在她的懷里。
賀南弛伸手一探,對方此時額頭滾燙呼吸灼熱,顯然是不好了。
“你到底怎么了?”
莊韞玉再如何瘦弱,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賀南弛廢了半天勁都沒能晃動他,最后也只好作罷,將他抱在懷里,驅(qū)動自己的內(nèi)力去探他體內(nèi)情況。
這一探她幾乎心驚。
莊韞玉的五臟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因?yàn)楹诎刀丛煊X的,他心口居然還有一處刀傷正在往外滲血。
“你這臭小子……!”
她氣極卻又無法對他做什么——畢竟眼前這人現(xiàn)在是身上半點(diǎn)好肉都沒有了,再來一巴掌,怕是要帶著他尸體出去的!
“等你好了看我不收拾你?!辟R南弛忍了又忍,這才靜下心來,手中散發(fā)出柔和的光團(tuán),那光團(tuán)似有靈性,逐漸浸入他的體內(nèi),大約半個時辰后,賀南弛看莊韞玉臉色總算是有些好轉(zhuǎn),這才力竭的往后一倒,痛罵:“你這兔崽子!累死老娘了!”
下一秒她直接僵住了。
因?yàn)樗捯魟偮?,便聽見虛空中傳來了一個幽幽的嘆息聲,那聲音似男似女,哀婉綿長,賀南弛瞬間汗毛都炸立起來!
“最受不了你們這些男女了”那聲音說:“光天化日,成何體統(tǒng)!”
這怪聲來的莫名其妙,賀南弛幾乎是想都不想的召出照壁格擋在莊韞玉身前,哪知那個聲音更是興奮了,激動的大喊起來:“我喜歡我喜歡!癡男怨女……春宵一度!”
度你個大頭鬼??!
賀南弛持劍,心里暗罵著這個亂說話的聲音,又得隨時防止出現(xiàn)什么意外,這時候卻聽見那聲音遲疑了一下:“誒……他身上怎么有妖王的氣味啊!”
賀南弛臉色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