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奇怪的客人
麗荷這個名字,不是普通農(nóng)夫能起出來的,至少也要能識文斷字才行;再加上那個小香囊已經(jīng)確定了歌舞伶人的身份;很快,尚小賢等人就找到了她。
在大安朝,青樓是縣一級以上地方的標(biāo)配,具體的原因來自前朝某一魯姓大賢的一句話,具體怎么說的記不住了,大意是此行業(yè)可以將大多數(shù)犯罪消滅在萌芽之中。
沒有人去驗證這句話是真是偽,女人們沒去驗證,男人們更不會去驗證。
所以平安縣雖然小,仍然有一處叫做“響花樓”的地方。響花樓位于縣城南側(cè),占地并不大,也僅有三層高,門口掛了一幅對聯(lián)“霓裳舞起終宵朗,玉女歌揚(yáng)徹夜輝”。
那位麗荷姑娘就是響花樓的舞伶。
青樓,從來都是女人的眼中釘;但是平安縣的女人們對響花樓的姑娘們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敵意來,因為響花樓開出的價錢,不是縣里男人們能消費(fèi)得起的。
換言之,響花樓只做外地人的生意。
這種饑餓營銷的效果非常好,不時就有外地的富商巨賈來此。
一行人著急忙慌地趕到響花樓時,人家還沒開門營業(yè)——現(xiàn)在只是巳時兩刻,姑娘們大都是下了夜班兒剛休息,哪有這個點兒就開門的?
但是柳青霞不管不顧,連門都沒敲,直接一腳將門踢開,司寇瑞祺緊跟其后,雙雙闖了進(jìn)去。
二女這一鬧可炸了鍋,青樓并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地方,不過片刻,十多號“護(hù)花”抄著碗口粗的棍子從各處涌出;從他們口出蹦出各種口音的臟話,氣勢十分兇惡……然后發(fā)現(xiàn)對面是個捕頭,又急忙把嘴都閉上了。
柳青霞對這些人沒有半分好感,冷哼一聲直接放出氣勢,頓時讓一眾護(hù)花噤若寒蟬,后邊有幾個更是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尚小賢與鶴冰峰晚進(jìn)來半步,看到現(xiàn)場的情況,同時一手撫額,臉上滿是無奈的表情。
這兩個小妞兒,也太莽撞了。
關(guān)鍵時刻一個軟糯的聲音飄了過來:
“一大早晨就來光顧,這是誰???”
隨著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來,接著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一個身著素色長裙、豐腴娉婷的女人走下樓來,正是響花樓的老板,人稱“紅姨”。
紅姨已年過四旬,但望之仍似三十上下,如同完全盛放的牡丹花一般,她走起路來腰臀款擺,自有一股媚意。
尚小賢頭腦中瞬間涌現(xiàn)出一句曲詞: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你們這些臭小子,也不看看是誰就耍橫,還不退下?!?p> 說來也怪,紅姨這一開口,護(hù)花們就像被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一樣,腿不麻了,手不抖了,看向柳青霞的目光也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鶴冰峰清了清嗓子,直接上前對紅姨口稱歉意,同時拿出了一錠二十兩的大銀拍在了紅姨的手上;以他的經(jīng)驗,這個時候再說別的都是扯淡,只有真金白銀能讓對方閉嘴。
紅姨看到銀錠,眼中的寒意少了幾分,她點了點頭,一只手叉起仍舊扶風(fēng)弱柳的腰條,另一只手掂著銀錠,淡淡地道:“這位公子倒是豪氣,不過妾身等雖然干得是下賤營生,也不是什么銀子都賺的;公子還是先道明來意的好?!闭f著又把銀錠塞回到鶴冰峰手上。
鶴冰峰大出意料,他雖然年輕,但好歹是走南闖北的人,一點也不缺見識,但是往回吐錢的老鴇子還是頭一回見到。
一邊的柳青霞眉毛立了起來,她板著道:“我是本縣新任的捕頭柳青霞,現(xiàn)拘傳舞伶麗荷到案,你等休要自誤?!?p> 女捕頭在曜州府當(dāng)差數(shù)年,辦案過程中見慣了青樓中的齷齪,說話自然沒好氣。
其實柳青霞身著差服,只要不瞎都能立刻知道她的身份,根本不用介紹;她現(xiàn)在介紹自己,只是想殺殺紅姨的銳氣。
豈知那紅姨淡淡地道:“妾身自然是認(rèn)得柳捕頭的,聽聞柳捕頭本在州府當(dāng)差,月前才來到我平安縣,捕頭大人好大的威風(fēng)啊,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要燒妾身的響花樓么?”說完抬起眼睛,目光毫不退讓。
這么剛的嘛?
尚小賢有些奇怪。
按他的理解,捕頭相當(dāng)于刑警隊長,而響花樓里邊這群則屬于失足婦女,按道理見到柳青霞不是應(yīng)該像耗子見了貓一樣么?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方世界里,皮肉買賣是合法的。
柳青霞冷著臉不說話,她的手已經(jīng)握住了腰后的鐵尺,看這意思是想動手;女捕頭有三境修為,如果要打的話,她一人就能把那十幾個護(hù)花全都干翻。
鶴冰峰跨前一步,微笑道:“我等此來,只是想找麗荷姑娘問一些事情,還望媽媽行個方便?!?p> “找麗荷?”
紅姨大出意料之外,同時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zhuǎn),顯然是在胡亂猜測。片刻后她道:“麗荷還小,而且舞伶不賣身的,讓妾身為客爺介紹別的姑娘如何?”
紅姨這是理解錯了,這下連一邊的司寇瑞祺眼睛都瞪了起來。為了不讓誤會升級,尚小賢急上前了一步,道:
“在下等今日在一處命案現(xiàn)場拾到了麗荷姑娘的香囊,那嫌犯極是危險,柳捕頭也是怕嫌犯對麗荷姑娘不利,這才來此詢問,不知紅姨可否讓我等與麗荷姑娘一談?”
紅姨其實早就看到尚小賢了,但是由于尚小賢只是跟在后邊,她就沒搭話。
現(xiàn)在尚小賢出面了,紅姨終于收起氣勢,她點了點說道:“去年我響花樓卷進(jìn)了一樁案子,是你尚小哥兒還了我等清白,這情分妾身一直記得?!?p> 話說去年有一位客商在響花樓過夜,結(jié)果死在了這里,是尚小賢驗尸之后確定那老哥是心梗猝死,這才免了響花樓的干系。打那之后,紅姨一直記得這事兒。
見對方肯買賬,尚小賢笑道:“多謝紅姨?!?p> 紅姨頓了頓,又道:“尚小哥兒是出了名的正直,既然你開口了,妾身姑且信你一次,只是麗荷年紀(jì)還小,還請各位不要嚇?biāo)??!?p> “多謝紅姨?!?p> 柳青霞與司寇瑞祺目瞪口呆,連鶴冰峰也是十分意外,誰能想到尚小賢一個仵作竟然有這么大的面子?
……
麗荷姑娘只有十七歲,剛過二八之齡,臉上還是一股子清純勁兒。
當(dāng)她聽尚小賢說是為葛大喜的事情來的后立刻坐正,說道:“大人們問那個花匠啊,他是從去年中秋之前開始來的;但是這位客人很奇怪,每次妾身跳舞的時候都在神游,在這里過夜也什么都不做,就坐在桌前發(fā)呆。但是因為他出手甚是闊綽,媽媽與我等姐妹也就樂得清閑?!?p> 哦?來這地方什么都不干,花錢還賊大方?這是什么毛???
與鶴冰峰互相看了看,兩人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guān)竅,尚小賢又問道:“他最近一次來是什么時候?”
麗荷答道:“是前日晚上,也就是龍頭大慶的當(dāng)晚,這位客人似乎很高興,喝了不少酒,出手更是闊綽,光妾身就得了近百兩的賞錢?!?p> 那可真夠大方的。
柳青霞想了想,在一邊道:“龍頭大慶上頭船傾覆,葛大喜大仇得報,自然高興,所以才會出手闊綽?!?p> 聽女捕頭這么一說,司寇瑞祺立刻響應(yīng),她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但是尚小賢不這么想,他心中隱隱有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鶴冰峰也有與尚小賢一樣的感覺,他問道:“葛大喜那晚可曾留下過什么東西?”
“這個確實有……”
麗荷立刻起身離開,片刻后返回,手中已經(jīng)多了個搭褳,她搭褳中的東西一一取出,擺在桌子上,看著幾人道:“那位客人轉(zhuǎn)天天不亮就走了,東西也沒拿,妾身等只好將其暫時收好,待那位客人下次來的時候再送還。”
柳青霞緩緩地問道:“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么?”
“正是……”
麗荷說到這忽然聽出了女捕頭的弦外之音,她略一停頓,淡淡地道:“捕頭大人說得哪里話?妾身雖是伶人,卻也曉得廉恥禮儀,媽媽常教導(dǎo)姐妹們雖做賤業(yè),當(dāng)存一分骨氣在心,該拿的可以拿,不該拿的絕不碰?!?p> 尚小賢暗暗點頭,響花樓的姑娘們還挺有骨氣。
他一件一件地檢視葛大喜留下的東西,這個搭褳里邊的東西可不少,有一個大口袋,一方木盒,還有一大張折好的丹青紙。
大口袋里裝了四錠白銀,每一錠都是二十兩,這是市面上能自由流通的最大面值(分量),大安朝能自由流通的銀錠分為一兩、二兩、五兩、十兩、二十兩。
再往上的銀錠就只有五十兩一種,若使用則要向衙門報備。
只是葛大喜區(qū)區(qū)一個花匠,哪來這么多的銀兩?
尚小賢又打開第二個盒子,里邊裝的是一支外觀非常漂亮的金釵,他只知道金釵和金簪都有簪首和鋌兩部分,區(qū)別就在于簪子是單股,而釵是雙股,至于更深一層次的門道就不懂了,于是交給了鶴冰峰。
鶴冰峰果然是識貨的,他一邊端詳一邊感嘆:“這支金釵成色十足??!嗯,手工也好,沒有三十兩休想買下來。等等,這盒子……”
鶴冰峰將盒子徹底打開,只見盒子里邊的紅綢布下赫然印著“寶藝軒”個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