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的人都已經找好了。”季長庚躬身說道。
“那些戰(zhàn)俘姑且先好好養(yǎng)著,他們還得再活些時日,”風冥安轉身朝著大營的方向行去,“他們還得再活些時日啊。”在達到最大的利用價值之前,那些人還是先好好的活著吧。
“明天開始把那些人派出去?!憋L冥安在回大帳的路上接到了令曦送過來的密信。
“那位王女醒過來了。”
完顏霍被他們激將過太多次了,如今再用這個老辦法卻不一定管用。畢竟他能在月涼國中和完顏松分庭抗禮這么多年不可能是真的只是莽撞,雖說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個武人脾氣,但是該細致的時候他還是細致的。
一個人的時候容易被她和云漠寒激將,但是行軍作戰(zhàn),完顏霍是個沙場宿將,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顧。
但是激將不了他一個不要緊,月涼大營又不是只有他完顏霍一個,他手下的喀拉和新京與主將都是一樣的性子,再加上他麾下訥圖部的士兵在這三位手下這么多年難免都染上了主將的性子。
這就是為什么先挑著完顏松的營地來打的原因。
如今預料之外的又加上了一個完顏占桐。
月涼王女雖然是完顏松的親妹妹,但是性子卻莫名更像完顏霍,一樣的一點就著。更不要說是在風冥安重傷她的情況下了,現(xiàn)如今不想著報仇都不可能。
到目前為止風冥安唯一擔心的變數(shù)就是完顏濤。
不過月涼六王子在軍中的支持者并不多,而且他現(xiàn)在人沒有在這里,所以影響應該不太大。
第二日風冥安選中的人便朝著完顏霍的大營出發(fā)了,也沒有靠近,在距大營一箭之外處便開罵了。
被選中的都是極善言辭之人,不少都多少修習了些內力,要不就是嗓門極大的,絕對能保證完顏霍那邊就連身在后營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三天接連不斷地言辭挑釁讓完顏霍原本就是強行壓住怒火幾乎馬上就要噴涌而出了。
其實要就是單單挑釁完顏霍本人,這次還真的不一定能成功,問題就是全軍將士都被風冥安攪擾地心緒不寧,再加上完顏占桐每天在大帳里發(fā)脾氣,就連完顏松都壓不住她了。
風冥安淬在飛針上的毒是坤寧幫著她特制的,每天早中晚各三次都會讓完顏占桐如墜冰窖,凍得她瑟瑟發(fā)抖。而且這冰凍之感還只停留在她左半邊身子里,這么多天月涼這邊多少毒師都試過,就是沒有解毒成功。
但是這接連的謾罵挑釁也依舊沒有讓完顏霍決定出兵,這次與大漢開戰(zhàn)從去年秋天開始到現(xiàn)在他們就沒有真正勝利過,縱然曾經有那么幾次成功以小隊騎兵搶到了一些物資,但是那些對于月涼這邊所需要的數(shù)量來說就是杯水車薪。
若是再不能大勝,月涼這邊也拖不起了。
完顏霍這邊的大營現(xiàn)在相比風冥安這邊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他們的補給線比鐵騎軍的要短,所以時間就成為了兩軍相爭的關鍵。
“他倒是真壓得住?!憋L冥安站在營中的空地上感嘆了一聲。
“那些俘虜還剩多少?”星空十分晴朗,今日十五,正是元宵佳節(jié)。
“昨夜又凍死了兩個,還有六十七個。”風康回稟到。
“按計劃行事,通曉全軍,這一仗之后我們就可以回去了,今日燈節(jié),燈火徹夜長明!”
平地風起,將風冥安這最后一句話送達了大營各處。
“少將軍有令!今夜大帳各處,燈火長明——————”
傳令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大營各處點燃了大量火把。
風冥安這邊的營地恍如白晝,完顏霍和完顏松那邊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們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時候,第二日天才剛剛破曉,完顏霍的營地轅門前便又來了一隊鐵騎軍。
不過這次他們沒有開口,只是將三個用白布包裹的大包袱留在了那里便快馬離去了。
那白布包裹上有不少的血跡從中滲出,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直到包裹中滲出的血跡將其下的殘雪都染紅了,完顏霍大營里面才有一小隊人馬出來將這三個包裹拖回了大營之中。
這三個散發(fā)著濃濃血腥味的包裹帶著極大的不詳之感放在大營的場地上,沒人上前打開它們。
其中一個包裹上面還系著一條白練,上面似乎用血寫著什么。
完顏霍看著那些遲遲不愿上前的士兵心中原本就積郁著的怒火不由得燃得更甚,他大步上前便用長槍一把挑開了那三個包裹。
里面的東西隨著他的動作滾落了出來,那血書也借勢飛揚,讓不少人都看清了那在天空掩映下的赤字。
侵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終身首異處魂無歸途
“欺人太甚?。?!”
“風家欺人太甚——————”
完顏霍面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一聲怒吼生生折斷了手中長槍的槍桿。
那一張張臉做不得假,確實是他們被迫留在大營中的傷兵。
完顏松看著那飄落在地的白練,其上血字筆勢縱橫,可見書寫之人沒有半分猶疑,他的胸膛不斷起伏著,握緊的雙拳也在不斷顫抖。
“風家鐵騎……”完顏松的聲音已是嘶啞至極。
“這一仗我們原本不愿這么快開打,如今卻是真的拖不得了?!比羰潜蝗诉@樣挑釁還要退縮的話,今后只怕沒有人愿意追隨他們了。
更何況此仇如何能不報?!怎能不報?!
當日完顏霍便下令整軍,訥圖部主力全部開拔,騎兵為前陣沖著風冥安所在的營地飛奔而去。
此一戰(zhàn)為復仇,月涼這一方的將士均是殺氣騰騰。
但是完顏霍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會面對一座空營,甚至還不僅僅是空營,能搬空的東西,風冥安都命人搬空了,一點輜重都沒給月涼留下。
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完顏霍氣得眼前發(fā)黑。
派出斥候探查,整座大營確實是空了,他們大軍前方也確實沒有任何鐵騎軍的兵馬。
風冥安用一夜的火光吸引了月涼一方的注意力,又怎么會什么都不做?這些日子跟著出來的鐵騎軍伙食都太好了,正好需要做些事來發(fā)泄一下多余的精力。
但是還沒等他下令收兵回營,隊伍的后方便亂了。
無數(shù)的羽箭飛射遮空蔽日,緊跟著便有騎兵沖入步兵陣中,還沒等完顏霍調轉馬頭和對方的主將對上,月涼的步兵便被對方吞噬了超過半數(shù)。
“完顏霍!你的大營完了!”季長庚在馬背上大喝一聲,手中長槍所指正是完顏霍軍營的方向,那邊現(xiàn)在火光沖天,能看到大量的濃煙升起。
而季長庚身后鐵騎軍所屬的兵馬數(shù)量遠遠超過了這些日子月涼斥候的探查。
風冥安派人叫罵的那些天就又有騎兵不斷地向著完顏霍的大營后方靠近了,只不過他們被風冥安所占據(jù)的完顏松的營地吸引了絕大部分的目光因此沒有注意到這件事罷了。
之后就是營地中徹夜長明的燈火讓完顏霍和完顏松思考了一晚上,沒注意整座大營中的人有九成都撤走了,剩下的一成也在那些“禮物”到達完顏霍大營轅門前的時候離開了。
而在完顏霍和月涼一眾士兵怒火滔天的時候,鐵騎軍兩部分人馬完成了匯合。
完顏霍率大部隊開拔之后,風冥安留下了一部分人毀了完顏霍的大營,剩下的兵馬跟在了完顏霍的隊伍之后,在此時發(fā)動了攻擊。
風冥安的一眾激將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引完顏霍不計后果將大營中的兵馬盡數(shù)帶出,這樣她才能斷其后路。
若不是月涼這次實在狠毒,想在戰(zhàn)爭中用毒取勝,她也不會下狠心砍了所有俘虜?shù)哪X袋給完顏霍送過去。
“混賬!??!”完顏霍在戰(zhàn)馬上怒吼一聲,但是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被鐵騎軍合圍了。
若是再戰(zhàn)——
“不投降嗎?”直到月涼的軍隊放棄抵抗的時候,完顏霍才看見那個銀甲紫袍的女子緩緩策馬來到了他的面前。
“我得告訴你一聲,完顏松帶著他妹妹突出重圍離開了?!憋L冥安的聲音很輕緩,若不是在這遍地殘尸的戰(zhàn)場上,她身后還都是用弓箭指著完顏霍的士兵的話,這女子的語調聽著就像是在品茗時閑談一般。
“你們敗了?!?p> “你說我要是把你帶回去,完顏松會來把你贖回去嗎?”
“三王子殿下還請記得,本將來西疆的時候就告訴你了,你月涼犯我大漢,侵我國土,欺我子民,我大漢必不輕饒!”
完顏霍死死瞪著那騎在戰(zhàn)馬上的女子,她臉上有不少灰塵和血跡,眼下帶著青色,雙唇也有些干裂,但是那雙眼睛明亮異常,沒有絲毫疲態(tài)。
“你究竟叫什么……”完顏霍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鐵騎、風家?!边@四個字被風冥安一個一個的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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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云帝熹平四年,元月廿九,西疆捷報抵京。
鐵騎軍重創(chuàng)月涼訥圖部、長白部主力,生擒月涼三王子完顏霍,逼退月涼其余駐軍,迫使其原駐地后撤兩百五十里。
云帝聞訊大喜,命朝中派出使團準備與月涼談判,并下旨先鋒營將軍率部回朝獻捷。
不過風冥安想要回安陽城也不是說回馬上就能回的,兩國談判需要她這位主將坐鎮(zhèn),而且這一戰(zhàn)之后還有些后續(xù)要處理。再有就是完顏占桐正鬧著要找她來要解藥,這件事也得處理,解藥可以給她,但是絕對不會那么容易就交出去。
三月初七,云帝派出談判的官員抵達章州,此次談判朝中極為重視,正使是尚書省祁閣老,復使是鴻臚寺少卿,姓林。
風冥安在章州的時候算是和祁家的嫡長孫祁墨共事過,如今對這位祁閣老也不算陌生,就是那位林少卿沒有見過。
而月涼這次派出的使團以二王子完顏松為正使,其六弟完顏濤為復使。
兩國談判,月涼這次是戰(zhàn)敗方,完顏霍還在大漢的手中,他們想要贖回自家的三王子,就算是有了個短處在大漢手中,再加上完顏松想從風冥安手中得到完顏占桐所中之毒的解藥,這談判時就更是有些投鼠忌器。
大漢要賠款、戰(zhàn)馬、牛羊,這些都好說,畢竟金妃家的金銀器作坊剛出了事,銀妃在此時插了一腳跟著鬧騰,月涼王因為這兩家正心煩,借著大漢這次要賠款讓著兩家出了不少血。
但是云帝要了另外一樣東西換完顏霍的性命。
月涼國寶,燡陽珠。
此珠有嬰兒拳頭大小,通體透亮,仔細觀之仿佛有沙沉于其中,若是輕輕晃動此珠,其中沉沙亦會隨之緩緩流動。若是將此珠至于陽光之下,則金光點點,卻不炫目。待得夜間,懸于屋室,卻不似一般螢石幽幽杳杳,真如金烏一般,能照得整間屋子徹夜如晝。
這珠子是前代月涼王少時于大漠中探險時所得,后被尊為國寶,存在月涼王室。
此次大漢提出這個要求,真的算得上是基本踩到月涼王的底線了。
但是訥圖部和長白部敗在鐵騎軍手里是事實,若當初風冥安帶著鐵騎軍全軍主力再向西挺進的話,月涼現(xiàn)在就不是賠款那么簡單的事情,只怕江山也會有失。
不過大漢現(xiàn)在國庫沒有那么充盈,月涼境內獅部未動,所以若真是相爭也還是個未知數(shù),這也是風冥安沒有再更進一步的原因。
用國寶換兒子,就是月涼王心里舍不得他也不得不換。所以這個要求完顏松在和使團磨了幾日之后還是答應了下來。
最終兩國簽訂協(xié)議,十年內月涼不得出兵靠近兩國邊境,賠付大漢牛羊各三千頭、寶馬良駒五百匹、金銀無數(shù),還有月涼國寶——燡陽珠。
完顏松帶走完顏霍那天風冥安給了他完顏占桐的解藥。
完顏霍死死瞪著那身著鎧甲的女子,眼中具是不甘。
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用兵竟然這樣大膽,當初她的計策若是不成,那大漢折損的兵馬甚至會超過這次月涼所陣亡之數(shù)。他更沒想到這個年歲應該還沒有他一半的女子能讓他和完顏松一起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頭。
鐵騎風家!
大漢風家!
好一個風家女將!
可嘆到如今他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個大漢七皇子究竟是有什么樣的運氣能擁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做妻子?或者說他憑什么擁有這樣的女人?!
宛如高山白雪,好似天邊皎月。
但是卻兇狠狡猾如同草原上的狼王,狠厲又決絕。
若是她將來年歲漸長,月涼真的還能有拿下大漢國土的那一天嗎?
若這個女人能是他的——
完顏霍是被完顏松強拉著帶走的。一直到看不見護聞關的關口了他才不得不回頭。
熹平四年,五月初五。
鐵騎軍先鋒營將軍率部下大將抵達安陽城,向云帝獻上大捷。
皇帝親迎,百官相候,當日艷陽當空,安陽城萬人空巷,就為了看一看這位女將軍的樣子。
風冥安騎在青焰背上,看著安陽城里盛放如火的石榴花,至此才覺得她終于是回來了。她守住了西疆的安寧,守住了大漢的國土,如今一切依舊是盛世繁華的景象。
兵部尚書季士禎代皇上相迎,帶著風冥安和一眾守將到了大殿之中。
云帝看著大殿中央向他行禮的姑娘眼中帶著十足十的滿意。
“宣旨吧。”他對身后的蘇簡開口道。
“鐵騎軍先鋒營風將軍奉旨守關鎮(zhèn)壓月涼,此次大捷,風氏嫡女封將正三品上,賜號云凰!”
風冥安聽到封號的時候目光一震,到真是十分驚訝,但是依舊規(guī)規(guī)矩矩叩首謝恩。
“云凰將軍,朕以皇族姓氏為你封號,望卿多忠勇,敬盡與國?!?p> “末將謝陛下隆恩,定當不負圣意!”
云漠寒看著在最高位的云帝,在心里嘆了口氣。
有些事他的丫頭終究還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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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雖遠必誅血染疆土號云凰,國寶無價王子有價換燡陽
北玄胭嵐
想了好久都沒想出來月涼這個“國寶”究竟應該是個什么東西,從女主去西疆就開始想,一直想到了玉衡公主出嫁。。。。。。 后來決定是個珠寶什么的,燡(yì)陽珠的樣子是好友旻澈提供的,名字是在下起的,一開始的時候找的那個字在現(xiàn)代漢語里還沒有了。。。。 出自王延壽《魯靈光殿賦》“汩硙硙以璀璨,赫燡燡而燭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