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欺——
崔旺念完了懿旨,轉(zhuǎn)頭微微一笑,森然道:“怎么樣?十六皇子,接旨吧?”
唰,唰——
崔旺的話音一落,原本跪伏四周的重甲家將,同時起身,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更同時催逼真氣,朝著玄忌壓迫過來。
作為家將統(tǒng)領(lǐng)的薛鎮(zhèn)岳,也面紅耳赤地加入其中,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緊盯著玄忌的后腦。
哼哼哼,嘿嘿嘿……
龐哲夫婦、崔旺、薛鎮(zhèn)岳,以及一眾龐府家丁家將,嘴角全都噙著冷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就連三皇子玄昭也首次轉(zhuǎn)過頭來,古井不波地看著玄忌。
三皇子平靜的雙眼中,看不到一絲情緒的波動,但玄忌卻能感受的到,在那平靜的背后,是如同積蓄力量的火山,等待著瘋狂的爆發(fā)……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待玄忌的回答。
他若接旨,無疑失去了討要賭債的資格;他若敢說出半個“不”字,結(jié)果便是立即群起而攻之,令他命喪當(dāng)場。
在他們眼中,無論玄忌如何選擇,都是敗局已定。
唯有當(dāng)事人玄忌,還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安然坐在輪車之上,既不接旨,也不拒絕。
崔旺嘿然一笑,將懿旨疊好,往前一遞,冷聲道:“十六皇子,還不快快接旨?”
玄忌微微后仰,心中有些犯難。
為什么馮順還沒到?
現(xiàn)在這懿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一旦他接過懿旨,便等于認(rèn)同了曦如皇后的命令。稍后就算是圣旨下達,都無法挽回。
因為龍宣帝國的皇后,除了不理朝政之外,后宮的一切事務(wù),都在她的職責(zé)范圍之內(nèi),其中就包括管教皇室子孫。
這一點,就連“無極大帝”都無法過多責(zé)問。
尤其曦如皇后的這道懿旨,寫得更是極好,其中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從家事角度,沒有半分逾越之舉。
若是圣旨與懿旨發(fā)生沖突,看似皇權(quán)更大,但也不能無視后權(quán)。
圣皇無禮管束皇后,勢必引起曦如皇后的據(jù)理力爭,若再加上御史大夫黎廣,率領(lǐng)眾御史集體彈劾,甚至聯(lián)合太師、丞相、大將軍、車騎將軍等眾人一起上表抵制……
那時造成的朝堂動蕩,后果極其嚴(yán)重。
以玄無極自私自利的性格,真未必會為了玄忌一人,而招惹這么大的麻煩。
所以——
玄忌萬萬不能領(lǐng)旨,只能……拖延!
見到崔旺再次緊逼,玄忌冷然一笑,沉聲道:“皇后娘娘心系子孫德行,十六心中欽佩。不過這武道設(shè)賭,本就是龍宣數(shù)百年來的傳統(tǒng),怎能因皇后不喜歡,就全然作廢?更何況,父皇年輕之時,也參與過皇學(xué)賭局,皇后娘娘該不會……也覺得父皇他不仁不義、不恭不敬吧?”
“你……”崔旺眼中藍芒大盛,這次輪到他被噎得語塞。
玄忌口舌之利,一連氣翻了龐哲、高陽長公主和崔旺,直把小良子等人逗得掩口失笑,場面一時極為好看。
這時候,一直漫不經(jīng)心的三皇子玄昭,突然幽幽一嘆,冷聲道:“為學(xué)者,當(dāng)溫故而知新,以作進取;為臣者,當(dāng)一日三省吾身,以肅其正;為政者,當(dāng)權(quán)衡國法利弊,以匡扶社稷……為學(xué)、為臣、為政,尚且如此,治家,又豈能因循守舊,不知革新?”
一席話,義正言辭,侃侃而談,令玄忌對其印象深刻。
這位三皇子,確是“太子”的有力爭奪者,而絕非酒囊飯袋之輩。
有了玄昭的幫襯,崔旺頓時精神一震,急喝道:“三皇子說得好。我家皇后娘娘,就是為了革除舊弊,才有此新令。十六皇子,你還有什么話說?難道真要違抗懿旨不成?”
轟,轟——
四周家將更進了一步,威脅之勢更加明顯。
馮良眉頭緊鎖,額頭已經(jīng)見汗。
玄忌不慌不忙,仰頭朗笑道:“三哥才學(xué)果然非同尋常,十六佩服。不過嘛……”
指了指冷笑不已的龐哲夫婦,玄忌為難道:“懿旨中,皇后娘娘是讓我上繳賭資……”玄忌故意在“賭資”二字上咬了重音,“既然如此,那總得讓我把賭資收回來,才行吧……否則這10萬斤‘太乙精金’,卻讓十六去哪里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是——無賴啊!
誰都知道,皇后娘娘要的就是那張賭票,偏偏被玄忌抓住辮子,死摳字眼,非要收回10萬“太乙精金”才能上繳。
龐家家大業(yè)大,但也湊不出這10萬斤“太乙精金”啊,這明顯是要先逼死他們!
龐哲和高陽長公主勃然大怒,卻又無可奈何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皺眉不語,二人又一起看向崔旺。
崔旺果然沒有袖手旁觀,直接伸出手,大喝道:“十六爺不必如此麻煩了,只需把賭票交給老奴,這事就算完結(jié)了?!?p> “可以啊。”玄忌反向一伸手,“麻煩崔總管再拿出一道旨意,只要皇后娘娘認(rèn)同我這賭票,可以代替那所有賭資,我立馬給你……”
“十六爺在跟老奴開玩笑嗎?”崔旺勃然大怒,“皇后懿旨便在此處,哪里還需要令寫道旨意!”
玄忌冷哼一聲,沉聲道:“是崔公公在跟十六開玩笑。我前者給你了你賭票,后者你再找我要10萬斤‘太乙精金’……我去哪里喊冤?咱們之間,還是一清二楚的好——你給我旨意,我給你賭票。否則……讓龐家給錢,我再上繳!”
“你!胡攪蠻纏!”崔旺氣得五迷三道。
“這是規(guī)矩!”玄忌大吼:“皇后娘娘的規(guī)矩,崔總管,你敢忤逆懿旨!?”
“我——”崔旺恨不得上去咬死玄忌,卻硬是咬牙挺住了身子。
所有人都沒料到,玄忌竟然會在這件事上耍心眼。
一時之間,竟然再次束手無策。
現(xiàn)在這個時候,顯然不可能回宮要旨意……
不說浪費時間,皇后的威儀和臉面又將何在?
三皇子玄昭面沉似水,終于緩緩起身,來到玄忌跟前,對著他微微一笑,柔聲道:“十六弟,我愿意用10萬‘太乙精金’,代龐家支付賭資,如何?”
玄忌眉角一挑,伸手笑道:“謝過三哥。一手交錢,一手交票。”
三皇子微微一笑,“10萬‘太乙精金’太過龐大,怎會隨身攜帶,但我可以立下字據(jù),蓋上私印,再請在座各位做個見證……總該可以吧。白紙黑字,加上我三皇子的名譽……你該不會,懷疑三哥騙你吧?”
二人對視,同時冷笑。
剎那間,玄忌看到了三皇子眼中的殺意。
若是他不同意,保證三皇子立即會以受到蔑視的借口,向他發(fā)動攻擊!
不說玄忌能否取勝,旁邊的崔旺等人,勢必會加入戰(zhàn)局,乘機將幾人格斃,回頭隨意按個抗旨的名義,玄無極也沒辦法!
還真是危機四伏??!
玄忌不禁冷笑。
此時崔旺更是得意,搖晃著腦袋,冷聲道:“這樣正好。只要十六皇子把這張字據(jù)交給老奴,咱們之間,債務(wù)兩清。老奴回頭自會找三皇子要賬!在座諸位,都可做個見證。”
說著,往前一步,崔旺嘿嘿陰笑,“當(dāng)然了,十六爺若是不放心,再由老奴……給你打個收條!如何?”
呼啦——
四周武將,又進了一步,距離玄忌一行人,只有十步之遠。
狂熾的真氣,幾乎壓迫得令人呼吸不暢,如有實質(zhì)一般。
面對如此逼迫,玄忌尚還保持不動聲色,小良子早已呼吸不暢,抵抗無力,至于其他的四個太監(jiān),已經(jīng)臉色蒼白,隨時暈倒了。
玄忌左右看了一眼,接著爽朗大笑,一拍大腿,應(yīng)道:“好,就依了三哥!”
“好弟弟!”三皇子玄昭,展容一笑,又重新坐了回去。
“筆墨侍候——”龐哲生怕出現(xiàn)變故,緊張異常地一聲大吼。
立即便有家丁端來筆墨紙硯——
三皇子玄昭和后宮總管崔旺,一陣奮筆疾書,當(dāng)場寫好了字據(jù)和收條。
“十六弟,收好了‘字據(jù)’!”玄昭將字據(jù)上墨跡吹干,遞給了玄忌,“沒問題吧?賭票呢?”
“在這——”玄忌當(dāng)眾拿出賭票,略一展示。
眾人齊齊一看,果然是龐家的“賭票”,碩大的“500”和“1賠200”的字跡,清晰可見。
龐哲激動萬分地仔細觀瞧,見到幾處龐家的防偽秘印都是千真萬確,立即朝著三皇子點頭道:“三皇子,就是這張!”
“好——十六弟……”三皇子玄昭遞上“字據(jù)”,“我一手交錢——”
“小弟一手交‘賭票’!”玄忌笑道。
眾人看著二人交割完畢,都是齊齊松了口氣。
哈哈哈……
龐家眾人仰頭大笑,狀極歡暢。
什么十六皇子,什么手段狠辣的殘廢……到頭來,還不是要向皇后娘娘低頭?
崔旺冷哼連連,得意非常地瞥了一眼小良子,冷聲道:“當(dāng)奴才,也要跟對主子。小家雀,咱們的事,以后再聊?!?p> 小良子氣得咬牙切齒,卻也毫無辦法。
誰讓順公公到現(xiàn)在還不出現(xiàn),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他們一行人,都會被以抗旨的罪名,處死在這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馮良非但沒有責(zé)怪玄忌懦弱,反而對順公公那里的問題,感到一絲絲擔(dān)心。
因為順公既然答應(yīng)要來,就一定會出現(xiàn),如今半晌毫無消息,只能說明出了大問題。
崔旺諷刺了小良子一番之后,又把手中的“收條”,遞給了玄忌,“十六爺,請吧……”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崔旺眼中充滿了狂傲。
玄忌輕嘆一聲,再次把剛到手的“10萬‘太乙精金’”字據(jù),萬分不舍地交了過去。
似乎眼見成就帝國富豪,轉(zhuǎn)瞬夢想成空。
龐家眾人更是得意冷笑,對玄忌失落的模樣,極為受用。
玄忌接過“收條”,看了又看,上面蓋著‘后宮大總管旺”的印章,底下還有證人龐哲、高陽長公主二人的名字和手印。
可以說,非常完備。
崔旺接過三皇子的欠款字據(jù),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一把揉了個粉碎,同時還不忘冷嘲熱諷,道:“十六爺,今個……咱們的事兩清了?;仡^,老奴還要向您,好好問候一下十四爺?shù)氖?!?p> 玄忌微笑如舊,妥善地收好了“收條”,“好說,好說——”
眾人對視,各自心懷鬼胎地嘿嘿冷笑。
龐哲將“賭票”交給了高陽長公主,終于收起小心,換上了往日里驕狂的嘴臉,昂聲喝道:“此間事了!十六皇子,我龐府可沒預(yù)備你們的飯菜……幾位,可以走了!”
“那也……只好如此了——”
玄忌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笑意,輕輕擺手,讓小良子帶著自己,一路向外退去。
龐府的一眾家將,緊逼身后,押送犯人一般,將玄忌等人恭送而去。
小良子一邊走,一邊悔恨不已,忍不住低聲道:“十六爺,都是奴才辦事不力……”
玄忌一揮手,連忙止住他的話,低聲催促,“別說話,快走!”
嗯?
小良子竟發(fā)現(xiàn)玄忌毫無失敗后的頹喪,不由得詫異非常,同時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就一行人到了倒塌的龐府大門時,冷不防身后傳來一聲尖叫——
“啊啊啊??!這怎么回事,這怎么可能?”
玄忌嘴角終于泛起冷笑。
而在龐府的明堂之中,正要慶賀得手的眾人,齊齊駭然轉(zhuǎn)頭,卻見高陽長公主,拿著到手的那張“賭票”,顫抖著雙手,幾乎用歇斯底里的嗓音吼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龐哲眉頭大皺,上前呵斥道:“公主,怎么如此失態(tài)?這賭票不是回來了嗎?”
說完,上前一把搶了過來,連續(xù)看了幾眼,接著眼睛倏然瞪到極致!
三皇子玄昭,大總管崔旺,家將統(tǒng)領(lǐng)薛鎮(zhèn)岳,三人同時上前,仔細一看,只見那“賭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
【賭局】:十六皇子對陣七皇子。
【押寶】:十六皇子獨贏!
【賠率】:1賠200!
……
一切都工工整整,毫無錯漏,只是那【賭資】一欄上,寫的是——
【500兩】!
【白銀】?。?!
什么——?。?!
【500斤】,變成了【500兩】!
而【太乙精金】,則變成了【白銀】!
沒錯!
玄忌一招“偷梁換柱”,直接把紫菱的“賭票”,代替自己的那張,交給了三皇子玄昭。
這一手,完全超出眾人預(yù)料之外。
狂怒,終于如火山般噴發(fā)!
龐哲倏然轉(zhuǎn)身,氣得面如豬肝,遙指著大門方向,急怒道:“來人,攔,攔攔——”
話未說完,肥胖的龐哲嘴角一歪,眼睛翻白,渾身抽搐地向后仰倒!
“老爺——”高陽長公主驚呼一聲,連忙攙扶。
那龐哲急怒攻心之下,竟然當(dāng)場中風(fēng),轉(zhuǎn)瞬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啊——
一聲大吼。
三皇子玄昭怒火狂熾,金銀兩色的真氣如烈焰般沖天而起,頃刻摧毀了整座明堂。
“玄忌——你敢欺我?。俊?p> 轟——
暴怒的崔旺和薛鎮(zhèn)岳,二人化為兩道狂風(fēng),呼嘯著沖向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