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尤帶深意,宋沉衍的面色未變,平靜地說:“勞煩父親掛念。”
宋照鴻唇角的笑意微壓,之后,卻是不動聲色,將目光放在了蘇嬈身上。
他尚未來得及開口,宋沉衍就已經(jīng)察覺,他將蘇嬈往身后帶,這樣的姿態(tài),袒護意味很重。
他對宋照鴻說:“父親有什么話,和我說就好。”
宋照鴻的笑意深了些許,嗓音也溫厚了些,只是話里話外,越發(fā)意有所指:“我還沒有說什么呢,瞧瞧把你緊張的?!?p> “宋伯伯...”蘇嬈適時扯了一下宋沉衍的衣擺,止住了他想要開口的維護。
她走到宋沉衍的身側(cè),不卑不亢道:“您誤會了,您慈愛溫和,阿衍怎么會緊張?今天我能脫困,都是多虧了宋伯伯。況且,阿衍對我這樣好,脾性雅致溫柔,待人又是端方,也必定是宋伯伯教育有方?!?p>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
蘇嬈今天若是躲在宋沉衍的羽翼之下什么都不做,宋照鴻還會對這女子多幾分考量??扇缃裉K嬈這樣乖巧大方,便讓他原本就已經(jīng)松動,只剩些微不快的情緒完全消釋,更添舒心。
他笑得真切許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道:“今天本來也沒有什么事,沉衍,過來給列祖列宗上個香,就帶蘇小姐去休息吧?!?p> ...
宋沉衍居住的地方,叫浮江苑,在宋宅深處,外面是綠樹成蔭,大片的君子蘭和竹子參差交錯,倒算得上清幽高潔。
房屋是小小的四合院樣式,庭院中央放著一個年代深久,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水缸,浮雕花紋,栩栩如生,里面是養(yǎng)著尋??梢姷慕痿~和梭魚草。
只是因為冬日,那水缸上面結(jié)著一層薄冰,植物凋敝。
越過水缸和一庭院的被霜雪覆蓋的花花草草,便是正房。
宋沉衍推開門的那一瞬,蘇嬈恍惚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系統(tǒng)為了省錢,她在看見浮江苑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如今,宋沉衍推開正房的門,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濃烈。
這里,怎么這么像周衍的丞相府?
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宋沉衍已經(jīng)扶著她,走了就進去。
她的背上有傷,久坐總歸是不舒服的。
宋沉衍將她扶到了一旁的軟榻上,輕聲道:“在這里趴著,我去拿藥?!?p> 蘇嬈乖乖的點頭,淺黃溫柔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叫人心安的光線。
她閉著眼,所以沒有注意到,剛剛她身上披的長袖因為動作被卷上去一瞬,露出了泛紅帶著勒痕的手腕。
宋沉衍的眸色重重一黯,里面的戾氣幾乎是一瞬間逸散。但是很快,他收斂情緒,不動聲色的起身。
蘇嬈感覺到冰涼的膏體落在患處,之后熱痛之感消散不少,竟是有了幾分舒適。她眉心微微舒展,這才有了心思,打算和宋沉衍聊今天的事。
她不知道,宋沉衍看著她后背刺眼的紅痕,好幾次,拿著藥的手都在發(fā)抖。可是真的上藥時,動作卻是那樣穩(wěn),簡直叫人看不出一絲絲端倪。
他輕聲道:“嬈嬈乖,好好睡一覺。”
蘇嬈便真的睡了,醒來的時候,她感覺到宋沉衍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梳攏著自己的發(fā)。
他抱著自己,動作溫柔。
蘇嬈眼睫顫了顫。
宋沉衍察覺了,輕聲道:“嬈嬈醒了,要不要喝水?”
蘇嬈搖頭。
睡了一覺,她的思緒清晰了許多,開口時,開門見山:“你答應(yīng)了伯伯什么?”
“我讓他幫我找你,條件是我回到宋家?!彼纬裂軟]有避諱,他說的平靜。
此時,他替她將有些褶皺的衣擺重新一點點整理好,之后才笑著補充:“嬈嬈別擔(dān)心,我會處理好的?!?p> 蘇嬈不說話,只是緩緩睜開眼。
她看著不遠處窗外的竹葉上,上面落著銀霜一般的月光。
語氣一時很悠遠:“阿衍,你知道今天你沒有來之前,我在想什么嗎?”
有風(fēng)雪從窗戶潛進來。
宋沉衍起身,將窗戶關(guān)上。
他走到蘇嬈的面前,傾身蹲下,平視她的面容,輕聲問:“嬈嬈在想什么?”
蘇嬈一直手撐在自己的下巴處,另一只手撫摸宋沉衍的面容,用柔軟的聲音說:“我在想,你若是沒有來,我一定不會讓傅馳得逞。阿衍,除了你,我不會和任何人走的?!?p> 愛意值:【65%】
蘇嬈剛才做了一個夢,夢里是十九歲的宋沉衍,他站在醫(yī)學(xué)院的門口,素白的長衣,唇角笑意雋雅,面容皎潔。
有很多人過來向他道喜,這所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醫(yī)科大學(xué),第一次有這么年輕的的畢業(yè)生。
蘇嬈在夢里想,他的人生,原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才有了剛才那番對話。
本就是夜里,沒過多久,宋沉衍便哄著她繼續(xù)入睡,
只是這次,她睡得不安穩(wěn)。
直到宋沉衍將她抱進懷中,輕撫她的背,有著那樣強烈的安撫人心的意味。
半晌,她的呼吸漸漸平緩下去。
而祠堂,燈火依舊通明。
宋照鴻站在祠堂里,身型在燈光之下,有些佝僂。
他聽見腳步聲,知道是許棲雨進來了,于是笑笑,說:“沉衍長大了,有魄力、有擔(dān)當(dāng),像我年輕的時候?!?p> 許棲雨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攙扶他,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您也可以放心了?!?p> 宋照鴻含笑點了點頭。
……
次日清晨,大雪未停。
這樣的時節(jié),蘇嬈被外面的風(fēng)雪聲驚擾,蜷縮在床上,半醒未醒。
宋沉衍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被褥已經(jīng)有細微的冷意。
蘇嬈從被褥里探出手,瞇著眼看了一眼手機,顯示時間不過清晨七點。
她想了想,還是掀開被子,起了身。
宋沉衍從來沒有這樣,不留一句話就離開過。
她在浮江苑門口被人攔住,應(yīng)該是宋家的員工,他說:“蘇小姐,今天風(fēng)雪重,你一個人出門不安全,還是回去休息吧?!?p> 語氣很謙和有禮,可是話中深意卻是強硬。
蘇嬈突然有了不怎么好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