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墳前“對話”

　　墨遠舟守了多久，何祿平就睡了多久。天已經大亮，也不見何祿平有起床的意思。

　　戴季鴻是被蚊子包癢醒的。他撓完了臉撓脖子，撓完脖子撓胳膊，撓完胳膊再撓腿，總之渾身上下只要是露出來的地方，都被蚊子臨幸了個遍。

　　“戴隊，你總算是醒了?！?p>　　墨遠舟聽見身后悉悉索索的動靜便轉過身，戴季鴻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墨同志渾身布滿紅疙瘩，眼周一片青色，顯然自戴季鴻把他叫醒后就再沒合過眼。

　　“你怎么不叫我？”戴季鴻忍住笑意，緩緩站起身，拂去頭上的草屑，掐了幾把腳脖。

　　“我看戴隊你好不容易睡得踏實，就沒忍心叫你?！?p>　　戴季鴻眼帶笑意，抬手摸了把墨遠舟的發(fā)頂，比起初見時的扎手，現在更多的是柔軟。

　　“你去瞇會兒，我來看著何祿平?！贝骷绝櫚粗』锏募?，強迫其躺下，拿走他手里的望遠鏡。

　　不知什么時候何祿平起了床，從衣柜里取下一件嶄新的長袖白大褂，輕輕一揚套在了身上。隨后他從書桌的抽屜摸出了一個小圓片，抬腳走向窗前。陽光照進屋內，在何祿平的臉上映出一道光亮，鏡前人眉眼一彎再次露出了和善又無害的微笑。

　　今天正逢趕集的日子，一大早就有好幾個村民來到診所，何祿平照常出診。

　　戴季鴻蹲在密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診所人流量大后，放心叫墨遠舟起來，去吃頓好的，好好休整一番。白天派人來接替，晚上還得接著監(jiān)視，沒有誰能知道這個不一般的何醫(yī)生會做出什么樣的舉動來。

　　昏暗的暮色漸漸降臨，天地無縫融合，無邊無際的稻田由碧綠變成了湛藍和暗淡的灰色。

　　戴墨兩人吃飽喝足后，放倒車里的座椅，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安穩(wěn)覺，等養(yǎng)好精氣神，便來到了新的監(jiān)視點，和監(jiān)視人員簡單交流了一下。

　　今天一整天，何祿平都呆在診室，中途去了幾次廁所，再沒有其他行徑。

　　新的監(jiān)視點正對著診室，此時的何祿平剛吃完晚飯，收拾好餐具端出了診室。見狀，戴季鴻叫上墨遠舟又回到了昨夜的監(jiān)視點。

　　接下來的一小時內，何祿平收拾妥當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下白大褂，坐在床上發(fā)了半小時的呆。

　　“戴隊，何祿平這架勢，不會又要突然抄起家伙劃自己吧?！蹦h舟側目看著專注的戴季鴻。

　　“噓，有動作了?！?p>　　墨遠舟聞言，忙舉起手中的望遠鏡，只見何祿平在衣柜下層翻找出一把香，一沓紙錢，慢條斯理地裝進黑色塑料袋內。

　　“咱們跟上?！贝皯魞?，門把手逆時針轉動一圈，房門從外部落了鎖，戴季鴻和墨遠舟便動了身。

　　入夜，浮云緩緩飄過，朦朧了月光，也蒙上了夜行者的眼。

　　因為夜間視線不好，戴墨兩人拂開枝葉，繞過樹干，前行速度大大減緩，前人很快就沒了影兒。

　　何祿平倒是經常夜里來上墳，左繞右繞，精準避開了每一個障礙物，在幽幽的樹影間快速穿行。黑暗之中，野草叢生的土地上有著一條通道，道路盡頭便是埋葬何祿平父親何齊貴的地方。

　　墳包周圍沒有一棵樹，月光沒了遮攔，肆無忌憚地撒了一地光亮，何祿平手中的火光也似乎被月色奪去了原有的炙熱，顯得十分蒼白冷漠。

　　三點火星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何祿平跪坐下來，平靜地看著面前的墓碑，隨后雙手置地，額頭重重地砸在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隱秘在林中的兩人，默默觀察著何祿平的一舉一動，墨遠舟更是屏息凝神，不放過任何細節(jié)。

　　“爹......”何祿平直起身子，依舊保持跪坐的姿勢，用衣袖蹭掉額上的灰，“爹，事情我都做完了，您應該也能安息了......我知道您舍不得我走，我也舍不得您?？晌也幌朐俅粼谶@個傷心地了，一想到以前發(fā)生過的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很痛，爹，真的很痛......我回以前的醫(yī)院上班，一是為了繼續(xù)向前走，二是為了讓您為我感到驕傲......明天，我就走了。爹，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看您的......”

　　關于何祿平口中的“事情”，戴季鴻有了一定的猜測。何祿平的身世和遭遇已經大致摸清，可對于何齊貴的死卻是一無所知，也許何祿平的殺人動機就藏在這段未知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