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江邊特別寧靜,寧靜的就像五年前的那晚。
姜水摸了摸右眼眼角的那滴血淚,并沒有摸到,因?yàn)槟堑窝獪I已經(jīng)融入肌膚,不能消去。姜水一生只流過一滴淚。便是她。
這里是辛江最窄、最淺的一處,石頭堅(jiān)固的置在江中,落成整整齊齊的一排,從此處可以通往對面的紅斑竹林。
紅斑竹林后是一座山,名為小重山,這面是山的陰面,從此處是上不了山的。南方的山,不高,但也不矮,上山也是需要一段時(shí)間的。
姜水沒有去江對岸,而是轉(zhuǎn)身上了梨樹,靠在樹枝上睡了一覺。
直到第二天清晨,一只小鳥的叫聲吵醒了姜水,她緩緩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枝頭有一只黑色的小鳥,心中苦笑:這鳥是覺得我占了它的地方嗎?算了,不與一只鳥見怪了,我走就是了。
然后翻身下了樹,拍了拍從樹上粘的土,不帶一絲塵埃的走了。
她往小重山的陽面走去,想上山去凈康寺看看,去求個福。
快到山頂?shù)臅r(shí)候,她便看到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屋檐,進(jìn)入寺院,香煙繚繞,百姓排著一條長隊(duì),逐個進(jìn)入主殿內(nèi)拜神。
姜水進(jìn)寺之前,掩去了身上的妖氣,以免多生事端。她去左側(cè)拿了一炷香,隨后也站在隊(duì)伍后面。
身后來了一位老婦人,盯著姜水綠色的頭發(fā)看了一會,道:“姑娘!”
聞言,姜水回頭,那老婦人看清后,欣喜道:“真的是你,小姜??匆娺@頭發(fā),我就覺得眼熟。”
記憶有些久遠(yuǎn),姜水想了想,道:“婆婆?”
老婦人道:“小姜,這些年你去哪里了?”
姜水跟上隊(duì)伍,回道:“父親從商,跟著去了。倒是婆婆,怎么不在江邊住了?”
老婦人面露恐懼之色,小聲道:“小姜你有所不知,幾年前有天夜晚,聽說有女子慘叫,那天夜里下著暴雨,第二天鄰居們醒來,發(fā)現(xiàn)江對岸的竹林被染紅,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在那里住了。
都說定是前夜慘叫的女子作祟,大家害怕,陸陸續(xù)續(xù)都搬走了,后來我那兒子,非要帶著我走,就搬去了城中。你去過江邊了?”
姜水這下算是明白了,沒想到是自己把百姓們給嚇走了,她心想:我那天晚上叫的很慘嗎?哎,下次不那么沖動了。
當(dāng)時(shí)的感覺都忘記了,不過如今想起,心中倒沒什么波瀾,也忘記當(dāng)初有多難過了。
姜水淡淡回道:“是,我剛從那里過來?!?p> 老婦人道:“哎呀,小姜啊,你下次可別再去那里了,那里不干凈?!?p> 姜水點(diǎn)點(diǎn)頭,訕笑道:“好?!?p> 說話間,已經(jīng)到姜水上香跪拜,走進(jìn)寺廟,姜水看到一尊大佛,她不認(rèn)識這是哪位仙,上次去天界也沒見過,她退到一旁,讓那老婦人先上香,問道:“婆婆,這是哪位神仙?”
老婦人邊上香邊回道:“是太星仙君?!?p> 說完便跪下拜了三拜,雙手合十,道:“求仙君保佑吾兒官運(yùn)亨通。”
姜水不想拜他,但出于尊重,將手上的香獻(xiàn)上香爐,左轉(zhuǎn)徑直朝法師走去,她今天是來求福的,不是來拜神的。
法師盤腿在干草地上,閉眸念法,察覺有人來,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繡花鞋,只是鞋上繡的不是花,而是一條盤繞的白龍。視線上移,法師看到姜水蒼白的面容。
姜水沒有蹲下與他平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就是英泥法師吧?”
英泥法師站起身,向姜水欠了欠身,道:“正是鄙人,鄙人以為姑娘不信神佛?!?p> 姜水吸了口氣,緩緩?fù)鲁?,挑眉道:“要看情況?!?p> 英泥法師試探道:“姑娘想求家人?”
姜水綠瞳看向他,仿佛想要看清黑色面具背后的那張面孔,可是卻看不到。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求的是家人?”
英泥法師再次欠身,道:“來此處求神拜佛,求的不是家人就是自己。慣例而已,姑娘莫要驚慌?!?p> 聞言姜水放下心來,面目俊冷,低聲問道:“法師可看出我的家人如今安康?”
英泥從袖口取出幾張黃色紙條,道:“姑娘抽一張吧?!?p> 姜水隨意指了一張化著法咒的黃紙,道:“這張吧。”
“好?!?p> 英泥再次抬頭,裝模作樣般目不轉(zhuǎn)睛的看了姜水的面相片刻,又拿出一本書,對著紙條上的文字翻閱,念了一句詩:“故人已逝不復(fù)還,放心托膽入輪回。姑娘節(jié)哀,令尊已無牽掛,安然離去。是道安心福?!?p> 姜水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明白了,道了聲謝,正要轉(zhuǎn)身離去,英泥再次開口道:“姑娘!”
姜水腳步微頓,回頭看去。
“姑娘請將福收好?!苯舆^安心福后,聽到一聲輕咳,再傳來一句:“回去安心休養(yǎng)。”
姜水拿著安心福的手微微收緊,心想是要好好休養(yǎng)了,這么些年來,真的不曾好好休息。
背朝英泥法師微點(diǎn)頭,頭也不回的離開。姜水出了凈康寺,直奔南海,回到水宮,撤了所有蝦兵蟹將,倒頭就睡。
——
英泥法師望著姜水離去的門發(fā)了會呆。
“咚!”突然頭上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他雙肩狠狠顫了一下,似是被嚇到,又似是打的太疼。英泥捂著頭,回頭無奈道:“師父,你干嘛又打我?”
只見一老道,手持戒尺,哈哈笑道:“你小子,不乖喲!”
英泥方才還一副老成的樣子,此時(shí)雙手去拿老道手中的戒尺,也賠笑道:“弟子哪有不乖,師父,來,先把戒尺放下吧?!?p> “去去去,別動為師的戒尺?!闭f著,拍掉了英泥伸過來的雙手,躲著他往后院走去,英泥法師也跟著老道往后院內(nèi)走去。
卸下面具,露出俊朗少年的模樣,劍眉鳳眼,白衣著身。放好面具,轉(zhuǎn)身給老道沏茶。
老道看著英泥進(jìn)屋后的一系列舉動,心中嘟囔:這小子我不問怎么不說?非要我問出口?
老道抿了一口茶,道:“英泥?方才那姑娘,可是舊識?為師見那姑娘周身綠氣環(huán)繞,是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