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大一會兒，眼看著洞頂六個氣孔的亮光一點點上移，而自己覺得越來越冷，劉聚明白自己和二叔不能再在這山洞了。如果亮光消失，再來一次寒潮，他們倆非凍死這里不可。
感受到自己修煉很久的真氣，這時居然毫無動靜，劉聚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扛過去。
劉二愣拖著劉聚，艱難的從狹窄的洞口爬出來。外面的世界雪花飄舞，北風呼嘯，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幫劉聚緊了緊身上的皮襖，劉二愣背起劉聚向著落腳點走去。
黑瞎子嶺此刻早就被大雪覆蓋，落腳點的棚屋也歪斜地在風雪中搖晃。生起了火，加固了棚屋，燒上了熱湯，整個落腳點才有了白霧彌漫的溫暖。
此時已經(jīng)是天黑時分，他們倆在那個洞穴居然耽誤了大半天。喝著沒有一絲味道的肉湯，劉聚開始思考自己的身體到底怎么了。應該不是凍的，他二叔比他凍的更早卻早已活蹦亂跳了，恢復正常了。劉聚仔細回憶，自己當時好像是真氣出了一點問題，還吐了血，這是真氣修煉中的走火入魔？
可惜，劉二愣和劉聚對修煉都是蠻荒型的。啥都不懂，只知道怎么練，不知道練的啥。反正，現(xiàn)在劉聚試圖運轉“真氣”的努力都失敗了，而且一動就胸口疼的厲害。如果不動“真氣”，倒還好些。只是六年了，他早已經(jīng)習慣了黑暗和寒冷的時候本能運行“真氣”，給自己加持特異功能，一下子還是有些不適應。
又過了幾天，劉聚逐漸能夠適應，并且可以自己行動自若。畢竟也是大山里長起來的獵手，即便沒有了“真氣”，自身的身體素質還是很好的。眼看著雪小了一些，劉聚便和二叔商量回山下村里，然后看能不能找個郎中給自己看看。劉二愣倒是沒有再堅持，收拾了一下，便和劉聚回到了九里村。
風雪中的九里村，是安靜祥和的。一年的辛勤勞作后，這風雪中的寧靜是那么的難得。除了簡單的一些生活勞作，九里村人全都在家窩著。王家二叔王猛已經(jīng)帶著幾個小伙伴去了鎮(zhèn)上，學些手藝。張勝還在村里，每天都來回的巡視。劉二愣回來后便找來了張勝，兩人一商量，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好讓劉二愣帶著劉聚去鎮(zhèn)上找王猛。
九里村最近的鄰村王家莊離九里村有十來里路。而王家莊離鎮(zhèn)上還有三十里。叔侄倆戴著斗笠，里面裹著短皮襖，外面披了罩衣，背著包裹，裹上踏雪的皮靴，在漫天雪花中，離開了九里村。從九里村到王家莊只有一條盤山的路，僅容一輛獨輪車通行。
在王家莊停留了一夜，問了問當?shù)氐睦芍?，毫無頭緒?？辛诵└杉Z，便又冒著雪向小鎮(zhèn)出發(fā)了。從王家莊到小鎮(zhèn)的路就平坦了許多，兩人趁乘了一輛往小鎮(zhèn)的馬車。
馬車是王家莊往鎮(zhèn)上的車隊，有三四輛。臨近年關，附近燒炭的，養(yǎng)雞的等等，隔個幾天就要往鎮(zhèn)上送一趟。劉聚他們乘的是一輛糧車，十個銅子兒加上劉二愣壺中的幾口老酒，叔侄倆便和趕車的一起晃晃悠悠的上路了。說是馬車其實就是騾子拉的套，馬匹這幾年被官府一直借調，只見借不見還，只換回幾張公文的帳目進出。村民們也不傻，都不再養(yǎng)馬而改成騾或者驢，省得被官府借走。這個趕車的是王家莊王家的佃戶，往鎮(zhèn)上王家酒樓送糧食。都是窮苦出身，劉二愣又是當過兵的，見識也好，倆人抱著酒壺，你一口，我一口，任憑騾車晃晃悠悠的溜達，任憑漫天的風雪如畫，天南海北，只留下一串串山民粗糙的笑聲。
三十里的路程，趕著騾車，也需要一整天的時間。中午時分，車隊在一個背風的山坳休息。劉聚籠起了一堆火，用隨身帶的一個小鍋燒些湯水。三四輛車，七八個人圍坐一團，打尖休息。飛舞的雪花，似乎也想休息，飄灑的慢了許多。
一聲凄厲的鳴鏑聲響，打破了山坳的寧靜。劉二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劉聚一個懶驢打滾，就躲到了山腳的石頭堆后面。咻咻咻咻幾聲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隨即幾聲慘叫，劉聚偷眼望去，卻是路旁樹叢后面站起十幾個蒙面的，穿著破舊的衣服，纏著頭，蒙著面，為首的三四個人拿著弓箭，其他的都是提著棍棒，柴刀。車隊的人根本沒有防備，更別說人少還被人家打了個埋伏，除了中箭的三個在滿地打滾的叫喚，其他人都趴在地上不敢動。
蒙面人放了幾箭后，便沖了過來，狠狠的在受傷的人身上蹬踹了幾下，讓他們別喊。分出幾個人趕著車隊走，剩下的幾個卻是看向劉家叔侄藏身的石堆和趴在地上的幾個人。
“行走江湖，只為求財！爾等不要誤人誤己！傷了自己性命。我們兄弟幾個是活夠了，你們要是想死，我等成全你們！”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我們都是窮苦人家，給人家干活的！家中尚有妻子老小，大王饒命??！”趴在的人也不敢抬頭，只顧求饒。
雪花飄啊飄，從陰沉的天空打著旋兒落在山坳。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終于再無一絲回響，山坳趴著的幾個人才慢慢抬頭，只見漫天雪花，卻沒有了蒙面人的影子，只有長長兩道車轍向著前方延伸。
趕緊把中了箭的幾個抬到火堆旁，上藥，止血，包扎，生火。好一頓忙活，一群人才定下神兒來。
這是遇到劫匪了。還是一伙兒山匪。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劉聚聽了半天才弄明白，劫匪時常在這山區(qū)出沒。特別是天冷地寒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你也分不清這些人平時都是干啥的，可能是種地的，做工的，打獵的，甚至是出家的和尚道士。一旦生計沒有了著落，他們便蒙起面，找到偏僻的路上，找那些落單的或者人少的，能搶就搶，能殺就殺。不過大部分的劫匪還是以搶劫食物錢財為主，很少殺人。畢竟都在這片山區(qū)住著，誰知道自己哪天落在哪里呢？被搶的只要不是達官貴人，官府也是有心無力。而窮苦百姓更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更有那些光棍好漢索性就入了伙了。像今天這群劫匪，箭法精準，進退有度，也不算少見。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不能靠自己的勤勞獲得，便去靠自己的武力搶劫。官府奢靡無度，搶奪百姓口糧，窮人生計無望，便搶奪他人的生計，逼得人發(fā)了瘋，就扯旗造反搶了官府。
劉聚縮在一旁，看著二叔安慰眾人，看著眾人哭天搶地，看著雪地刺眼的血跡，心中五味雜陳。這就是我要生活的世界??！眾人慌亂平息以后，有人就往回趕，回去報信，有人要繼續(xù)趕到鎮(zhèn)上。劉聚和二叔攙著腿上被射了一箭的王家佃戶，三人一同向鎮(zhèn)上走去。
有車的時候，晃晃悠悠不覺得，一旦攙著一個傷號，踏著泥濘的山路，一步一滑的用腿走，劉聚頓時覺得這雪飄的真是無恥!只管自己瀟灑婉轉，渾不見路人晃晃蕩蕩在山崖陡壁間蹣跚前行。
走到天黑，離鎮(zhèn)上還有三四里遠?？粗胺綖跗崧锖诘牡缆?，看看兩邊烏漆嘛黑的山林，看著依舊漫天飄舞的雪花，劉聚和二叔攙著王家佃戶鉆進了樹林。找了一個稍微能避風雪角落，找來一些樹枝，搭起一個簡陋的帳篷，三個人準備在這里過一夜，休息一下，等天明再走。
忽明忽暗的篝火，升騰起濃煙。咕嘟咕嘟翻滾的菜湯中幾塊肉干泛著白沫上下翻滾。一股香氣在樹林中飄散，熏得雪花亂顫，急劇翻滾，然后散落。
剛剛吃了幾口的劉聚，突然覺得背脊發(fā)冷。他看了一眼二叔，二叔已經(jīng)放下了飯盆，從腰間抽出了柴刀。因為要去鎮(zhèn)上，他們沒有帶弓箭。只有隨身的匕首和掛在腰間的柴刀。
劉聚也輕輕抽出柴刀，用眼睛逼視最靠里面的王家佃戶不要說話，兩人同時轉身，隨手抽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樹枝向著身后一扔，同時向前一撲，一個打滾，左右分開，貼著樹蹲著，一動不動。
雪夜的樹林，漆黑一片。只有風刮過樹林的呼嘯聲。
劉聚習慣性的氣沉丹田，不料胸口一疼，直覺的喉頭發(fā)甜，眼前發(fā)黑。媽的，劉聚暗罵一聲。凝神靜氣向著黑漆漆的樹林張望，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遠處兩點漸漸熄滅的火把在雪地里孤獨。
忽然，幾個蒙著面的人，出現(xiàn)在火把前。提著弓，搭著箭，向這邊逼近。王家佃戶嚇的趴在帳篷前瑟瑟發(fā)抖，不敢說話。劉二愣卻是眉頭一皺，也不說話，只是打個手勢，劉聚立刻伏下身子，悄悄爬向篝火堆。
黑夜的篝火就是最顯眼的目標，一只利箭破空而至，釘在王家佃戶的身上，佃戶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