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不多時,大殿外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小隊孫權(quán)的精銳禁衛(wèi),名曰‘車下虎士’的兵士手拿利刃,押解一人上殿。
這十二個車下虎士都身穿赤衣,兩襠魚鱗鎧,腰上束帶,胯系利劍。手里拿著環(huán)首刀。
六人一組,左右成行。兩行之間,緩步走上來的是周瑜。
十多日沒上朝,回府待罪的他已經(jīng)瘦得形銷骨立。
寬大的赭衣,赤足草履。發(fā)髻上別著一根荊簪,代替了原來常戴的儒冠。
最讓人驚詫的是,他瘦削的脖頸上,突兀的喉結(jié)下,竟然帶著粗重的鑌鐵環(huán)形鉗。鎖鏈之下分梏雙手。
他走得很慢,看上去虛弱得隨時都能摔倒。
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劍眉和雙瞳被臉色襯托的更加烏黑。
干裂的雙唇,嘴角還掛著些許血跡。
只有清澈澄凈的眸子散發(fā)出星辰大海,高川流云般的恢弘氣度。似乎他面對的不是危險的毀謗庭審,而是天高地闊的戰(zhàn)場。
“夫君。?!贬∧缓竺娴男處缀蹩蕹鰜?,卻用手狠狠捂住櫻唇。
周瑜對面而跪。一言不發(fā)。
張昭冷冷地問:“周都督,你和曹司空早就暗通曲款,不知可有此事?”
“沒有?!敝荑せ卮鸬母纱唷?p> “你收受了曹操的珍貴禮物,蔡伯喈的飛白書真跡,可有此事?”
“沒有。”周瑜依舊斷然否定。
“你和孫翊將軍的幕僚戴員有無往來?”
“沒有?!?p> “你和孫翊將軍的被害有無關(guān)聯(lián)?”
“沒有?!?p> 周瑜惜字如金,卻回答得簡潔明了。
“周瑜,孫翊將軍之死是曹操內(nèi)奸里應(yīng)外合之舉,你覺得會是誰?”
“朝中的要員所為?!?p> “哦?都有哪些要員?”
“所有未隨主公攻打麻屯保屯的高階武將都有嫌疑。包括我?!?p> “既然公瑾自認(rèn)也在嫌疑之列,而你又是唯一被指認(rèn)收受曹操禮物的人,請問公瑾如何自證清白?”張纮突然發(fā)問。
“周瑜沒有收曹操禮物?!敝荑ぬ谷蛔鞔稹?p> “都督,你的府邸已經(jīng)被仔細(xì)搜檢過,人證物證聚在。”
“人證是?”
“魯子敬,魯先生?”張昭叫道:“過來作證。”
魯肅面帶愧色地跑過來,不敢看周瑜一眼。
“我親自在都督府中拿到了蔡伯喈真跡飛白書。”
“子敬!”周瑜不由得脫口叫出聲。
張昭臉色一沉??聪虺唐铡?p> 程普得意地瞟了他一眼。
“公瑾,你還要問物證么?”
“請張公明示物證?!敝荑っ髁岭p睛射出的光芒灼烤著張昭和魯肅。
孫權(quán)一言不發(fā),一揮手,兩人抬過一長軸書帖。
展開給眾人看。
立刻朝堂上竊竊私語加上嘈嘈切切地議論聲。
畢竟蔡伯喈名滿天下,識得他獨(dú)特飛白書的人東吳也有不少。
這就是蔡邕親筆!
孫權(quán)心想,仲兄,你也該栽個跟頭,說話不留余地。
周瑜看著看著,忽然仰天大笑。他笑起來十分陽光,像個開心的孩子。
“周都督,主公面前,不可造次。這既是蔡邕真跡,你還不認(rèn)么?”張昭的臉色十分難看。正在想周瑜做實(shí)了通敵之罪,會對東吳有何影響。
“張公,感謝你夸獎。周瑜臨摹書帖被認(rèn)作蔡公手書,豈非人生一大快事?”周瑜收起笑容,目光犀利地盯著張昭。
“這。。是你臨摹帖?何以證明?”張昭有些慌亂。
“懷瑜握瑾的方印是周瑜私章。”周瑜冷冷道。
眾人這才一起去注視那個不起眼的角落上的落款章。。。果然是小篆體的懷瑜握瑾四個字。
“曹操確實(shí)遣人來勸降,并帶來飛白書,周瑜也確實(shí)愛不釋手,但瑜不能因私廢公,退回蔡伯喈手書之前,臨摹了他的絕世名作?!?p> “啊”大殿中就像炸了窩一般群聲四起。。。尤其是武將中的周瑜部將們,更是怒火中燒。
程普灰頭土臉,躲在一邊不敢說話。
“還大都督清白!”蔣欽等人喊著。
周瑜突然一口鮮血噴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昏了過去.
“夫君!”
“二哥哥!”
隨著兩聲尖亮的女子聲音,從帷幕后面飛出一紫一粉兩團(tuán)祥云,撲向委頓在地的周瑜。
他雙手被梏,只能任憑身體摔倒在地.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wèi)跑來低低地對著孫權(quán)耳語。
孫權(quán)的臉色變得鐵青,厲聲說:“書信和人現(xiàn)在何處?”
“在呂蒙將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