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漓仍沉陷于回憶,卻緊盯著白沐霜僅能轉(zhuǎn)動的眼珠子,看向她所望之處。
面向夏若水時,司北漓面色驟沉,微微搖頭,“霜兒?”
白沐霜多瞧了夏若水幾眼,用力眨了眨美眸。
夏若水滿額虛汗地立在一旁,方才被擊打的腹部隱隱抽痛著,卻一聲未吭。
看著白沐霜,她心中由衷夸贊,真是好漂亮一雙眼。這般溫柔漂亮的美人,老天怎舍得讓她受這種罪?
女醫(yī)首接過夏若水的丹藥,遞交屏風(fēng)外的御醫(yī),
“爺,臣驗(yàn)不出這丹藥為何物,但確保無毒?!?p> 無毒,并不代表有用,可命懸一線,別無他選。
夏若水乖巧地等著,看著女使們將丹藥送入白沐霜口中。
此刻,屋內(nèi)眾人,包括夏若水自己,也不由緊張。
其實(shí),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母親悄悄說過,這是外祖母給的保命符,要日日帶著。她耐不住好奇,扒開一看是顆藥丸,便不了了之。
但直覺告訴自己,外祖母的保命符,必然是好東西。
白沐霜咽下了那藥,顯然比方才多了些精神氣,美眸卻始終凝神看著一盼的夏若水。
正在眾人以為奇藥臨世,白沐霜驟蹙眉梢,吐息微沉,痛苦地呻吟著,連指尖都因疼痛而顫抖著。
司北漓才稍稍舒展的眉驟又蹙起,緊攥著白沐霜的手,掃了眼榻邊發(fā)怔的夏若水。
女使當(dāng)即上前架起夏若水,要往外走,悄無聲息地解決這一切。
白沐霜痛苦地吟叫著,卻用盡氣力,吐出一個字,
“不?!?p> 漂亮的眸含淚,不知是痛還是為何,可面對這樣的她,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這樣的眼神,只讓人看著揪心。司北漓擁緊白沐霜,“扔出去。”
夏若水滿身血水,被女使架著走過內(nèi)院、外院,眾目睽睽之下扔出府門,出盡了丑。
姚姑姑駐足蘭月閣外,朝遠(yuǎn)處的莫姑姑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這挑釁般的眼神,并未將莫姑姑如何,倒讓暗處的慧兒氣的牙癢癢。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采買物什的女使們自蘭月閣前走過,將這場無聲的較量隔斷,墻角的慧兒也霍然消失不見。
眾人指點(diǎn),夏若水恍若未聞,無視眾人各色的目光,強(qiáng)撐起身子。
離開了所謂‘三里’的府邸,身上再無有價值的物什,就著巷口的破籃子小歇片刻。
腰腹部疼著,又咕嚕一叫,饑餓遮過了疼痛。
夏若水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了包子鋪許久。
她有些后悔昨日將金鎖給那個人了。
又晚些,百姓們陸續(xù)出來趕集,擺上新鮮蔬果的攤子。
夏若水看那商販擇菜,將壞了爛了的菜葉扔在一邊,實(shí)在忍不住問,“大哥哥,這些還要的嗎?”
那商販本想說要拿回家喂雞,又看邊上的夏若水眼巴巴看了半晌,狀似不在意地擺擺手,“不要了,你要就拿去吧。”
夏若水乖巧點(diǎn)頭,也沒挑揀,就地啃起菜葉。
遠(yuǎn)遠(yuǎn)的,幾名衣著相像的女使挎著籃子走來,商販們紛紛亮了眼睛,朝她們招手。
“喲,這不是三皇子府的幾位姑娘嗎?幾位姑娘又出來采買呢?”
三皇子府的下人出手可闊綽,惹得商販們接連奉承。
幾名女使微微頷首,似乎對自己身為三皇子府女使極其自豪。
可惜這些個姑娘常常采買的是頭油胭脂,鮮少挎一籃子菜回去的,賣菜的商販興致缺缺地看了幾眼,又低頭捆菜。
女使之中,有一人四下掃視后,將視線定格在巷口中的夏若水身上,腳步驟停。
商販見有人在自己攤前不動,揚(yáng)起笑臉招呼,“喲,姑娘今兒要點(diǎn)什么?”
慧兒朝商販身后正打著盹的夏若水揚(yáng)了揚(yáng)下顎,“那小乞兒你家的?”
商販如實(shí)道,“不是,不知打哪兒來的,我今兒也頭一回見到。挺乖一小姑娘,也挺可憐的?!?p> 聽商販同情夏若水,慧兒嗤笑一聲,怒火中燒,“是嗎?我還從未見過這般乖巧的小孩!”
商販見這陣仗,忙起身擋住慧兒去路,“姑娘,好菜都在這邊呢,來這兒看吧?”
慧兒掃商販一眼,從籃子中拿出碎銀子拋去,“別多管閑事?!?p> 商販接過碎銀子,當(dāng)即回了攤位。
又刮來一陣?yán)滹L(fēng),將夏若水凍得發(fā)抖,腰腹又開始隱隱作痛,痛苦地嚶嚀著。
夏若水恍惚看見一雙漂亮的繡鞋在她跟前停留,下一刻,重重踹在她的身上,復(fù)又狠狠碾壓著她冰冷得沒有知覺的手。
“是哪只手揭了榜?是這只嗎?”
“羞辱我,羞辱姑姑,你可想過今日當(dāng)是何下場?”
被踹翻在地的孩童雙目緊閉,瘦小身軀微微顫抖著,一動不動。
夏若水身上又臭又腥的難聞氣味,將慧兒熏退了兩步,卻總算挪開了腳。她‘嘖’一聲,“臟了我的新鞋?!?p> 慧兒冷眼瞧著不省人事的夏若水,從她手中奪過皺巴巴的賞榜,又不屑一笑,“賞金十萬你也敢肖想?想要銀子還不簡單?”
說著,她取出幾個銅板,狠狠朝夏若水臉上扔。
銅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貜椔涑銮宕嗟捻懧?,落在慧兒的腳邊、夏若水的眼前。
也讓夏若水徹底清醒了過來。她瞧清了慧兒的臉,以及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大街上,人們紛紛朝發(fā)聲地望去,夏若水忙蜷起身子,將臉深埋雙膝。
“小可憐蟲,跪好了,學(xué)著狗叫撿起來,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慧兒一改來時的火冒三丈,趾高氣昂地離開。
小巷逐漸恢復(fù)了平靜。
夏若水用冰涼的手觸碰被銅板砸紅的臉,一顫一顫地支撐著墻面,往外走去。
不痛的。不痛的。一點(diǎn)也不痛。
華貴外斂的馬車駛過,腳步踉蹌的孩童轟然倒地,車廂內(nèi)鉆出一女使,
“怎么撞到人了?”
車夫看著離馬車兩步遠(yuǎn)的孩童,很想說自己沒撞人。
婢女也看向奄奄一息的夏若水,微微掀起車廂門簾,“姑娘,是個乞兒?!?p> “乞兒?我記得祖母從安陽帶回的那些花草還缺人打理,就讓她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