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依萍并沒有費太多周折,只打了幾個電話,就找到了老同學(xué)謝紅兵。
謝紅兵挺意外的:“依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汪依萍哈哈大笑:“想你了唄!你不想我???”
謝紅兵在電話那頭囁嚅著:“想……想,當然……”
汪依萍爽快道:“約個飯吧。你不是在當培訓(xùn)老師嗎?你去找你!”
謝紅兵答應(yīng)了,兩人約好了時間。汪依萍掛斷了謝紅兵的電話,立刻撥打了另一個電話:“約好了,周六中午,你可以先去定個位子。”
汪依萍回想著當年大學(xué)里的情景,謝紅兵帥氣無敵,才華橫溢,是班上幾乎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
她也曾偷偷向謝紅兵表白過,可遭到拒絕。謝紅兵當時的戀人是一個商人的女兒,叫比他們小兩屆,胸大無腦,錢多人傻。
那時候同學(xué)們都知道,他和那個叫彭秋燕的女孩愛得天翻地履的,恨不得天天都粘在一起。
后來卻不知道為什么兩人鬧翻了。當時謝紅兵正在讀研,同學(xué)們說起這事,當個笑話聽聽就過去了。
此后大家各奔東西,各自求生,來往很少。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有人對這段公案有興趣。
汪依萍提前趕到了約定的商場,她在門口站著,等候著謝紅兵。
十分鐘后,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匆忙趕來,他四處張望著,很快就看見了汪依萍。
他似乎有點不敢相認,遲疑地看著她。汪依萍認出他來,迎上前去笑道:“喲,還是那么帥!”
她打量著他,他穿了一件七成新的西服,里面是白襯衫,還打了一條領(lǐng)帶。
但那白襯衫明顯是舊的,領(lǐng)子上有發(fā)黃的污漬。他腳上的皮鞋倒是擦得锃亮,但褶皺的地方已經(jīng)很深,很顯然也是一雙六成新的鞋。
他的頭發(fā)還像以前那樣支愣著不肯服貼,鬢邊已經(jīng)有些微的白發(fā)冒出來。
汪依萍心里有點發(fā)酸,從前他可是冠蓋校園的風(fēng)流才子啊,現(xiàn)如今竟然落魄至此。
謝紅兵的腰背好像都有點佝僂了,他骺著腰,尷尬地看著她:“依萍,你還是那么美?!?p> 汪依萍挽起了他的胳臂:“走,咱們吃飯去。”
商場八樓有一家餐廳東海龍王,是漢西市最貴的海鮮餐廳,每天的食材都是從海南或是海外空運過來的。
汪依萍領(lǐng)著謝紅兵進了門,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她對迎著他們過來的服務(wù)生指了個方向:“那邊吧,我想找個安靜點的位置?!?p> 服務(wù)生指引著他們往里走,汪依萍高跟鞋踩出的脆響氣勢逼人,謝紅兵跟在她身后,整個人都好像小了一圈,瑟縮可憐。
汪依萍在靠窗邊的一個四人位上坐下,窗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頭,遠處還能看到隱約的江水和江上行船。
他們的座位相鄰的那一邊,坐著一個人。兩個卡座之間相隔的,是一扇華麗的鏤空木雕屏風(fēng)。
汪依萍路過時,朝那個人不易察地輕點了下頭。
謝紅兵坐在她對面,臉上的笑容很是勉強,看起來更像是要哭了。
汪依萍不顧他的臉色,拿起了菜單,在上面橫七豎八地打著鉤。
隨后她叫來服務(wù)生:“螺片是今天早上運來的吧?日本的還是挪威的?好,要兩片,其他的就按菜單上的上?!?p> 服務(wù)生收起菜單離開了。
汪依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看著對面的謝紅兵,好奇地問:“老汪,你怎么混成這樣?
你不是娶了你導(dǎo)師的千金嗎?現(xiàn)在你這算是怎么回事?。俊?p> 謝紅兵苦笑起來:“依萍,你還是那脾氣,快人快語。”
汪依萍笑了:“對不起,我問得太急了。咱們先喝點什么吧。”她叫來服務(wù)生,點了飲料。
她又問謝紅兵:“對了,你記得你能喝,今天我們不醉不歸。服務(wù)員,上你們這里最好的酒!”
服務(wù)生端上了前菜,是一份奶油火腿菊苣沙拉。
里面的火腿顏色鮮紅,顯然是生的。
汪依萍揀起一片放在謝紅兵面前的小碟子里:“嘗嘗,這是正宗的西班牙火腿。”
謝紅兵自嘲道:“我連金華火腿都沒吃過,還西班牙?!?p> 沙拉的味道很正宗,謝紅兵不再拘謹,大口地吃起來,由衷地道:“真的很好吃啊?!?p> 汪依萍放下刀叉,往后靠在了松軟的椅背上,她的口氣凌厲,但并無嘲諷:“說真的,你那個教授千金呢?”
“離了?!?p> “有孩子嗎?”
“有一個,女兒,已經(jīng)上高中了?!?p> “跟誰?”
“跟老婆,嗯,應(yīng)該是前妻了?!?p> “你現(xiàn)在呢?一個人嗎?”
“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還有哪個女的愿意跟我?”
“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不是聽說你出國了嗎?”
“本來是想走的,可是簽證老也辦不下來,最后就算了,懶得折騰了。因為出不了國,事業(yè)上也沒有發(fā)展,老婆覺得我沒出息,唉……”
“怎么會搞成現(xiàn)在這樣呢?”
“說來話長,”謝紅兵已經(jīng)接受了不平等的相遇帶來的難堪:“我畢業(yè)后本來在學(xué)校當講師,收入不高但是過得還不錯。
后來有個讀研時的同學(xué)下海辦教育公司,硬要拉我入伙。
我覺得在學(xué)校干下去到老了也無非就是當個教授,跟岳父一樣,一眼看得到頭的日子,沒啥意思,就辭了職跟同學(xué)一起干。
頭幾年倒還不錯,公司挺有起色的,市場占有率也在逐年上升。
可前年公司出現(xiàn)了一點問題,這家伙頂不住了,把學(xué)生的學(xué)費卷走,逃到了海外。
學(xué)生們不干了,堵在我家門口要債。我沒辦法,賣了房子,勉強還了欠款,就落得家徒四壁,妻離子散了?!?p> “你老婆怎么這么不經(jīng)事?當年不是她哭著喊著要嫁給你的嗎?”
“其實是我的導(dǎo)師更欣賞我,她對我感覺一般吧,當時也是貪圖我的美色。”
謝紅兵的尷尬消散之后,才子的痞氣終于顯露出來,笑容也輕松起來。眉宇間的散漫之氣彌漫,使他的整個臉都生動鮮明。
低眉順眼的倒霉樣不見了,連淺淺的皺紋都活泛得靈動逼人,笑起來桃花眼瞇著,一副又痞又帥的樣子。
汪依萍松了口氣,這才是從前那個占盡風(fēng)光的風(fēng)流浪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