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初遇
小河不寬,流速卻甚疾。
白信在水中沉沉浮浮,不斷翻滾旋動,若非他水性確實不錯,加上練拳有成后,氣脈悠長雄渾遠勝常人,只怕早就溺水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好受,被“食”精鬼附身,哪怕只有片刻的功夫,他也受到了不輕的創(chuàng)傷,渾身冰冷陰寒,有一種發(fā)自身體深處的虛弱,仿佛是身子被掏空了似的,渾身乏力。
時值深秋,夜色凄冷,水中的溫度更低,白信呆的時間長了越發(fā)覺得寒冷刺骨。
他不敢再呆在水里,以他現(xiàn)在這種身體狀態(tài),如果不能盡快上岸,生火取暖,只會留下病根。
以現(xiàn)今社會的醫(yī)療條件,這病根恐怕很難治愈。
白信強提一口氣,艱難的活動著手腳,維持身體平穩(wěn),打算看清楚周邊環(huán)境后劃水上岸。
他剛劃動手腳向上浮起,突然后腦勺一痛,砰的一聲,撞到了某個堅硬的東西。
腦袋受創(chuàng),他下意識張開了口,頓時河水倒灌,咕嚕嚕地喝了幾口水,身子向下沉。
“喂,冒失鬼,你撞到我的船啦!”
慌亂中,白信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接著一股力道抓中頸后的衣領(lǐng),一把把他從水里提了出來,放在船板上。
白信吐出河水,喘了幾口氣,抬起頭正要道謝,恰好看到一張明艷非常的臉蛋,她正對著清冷月光,眉眼如畫,黑發(fā)梳成垂寰分肖髻,梢尾垂于肩上,身著一襲青翠衫裙,年齡大概在十六歲,靚麗清純。
她俯蹲身子,雙手環(huán)抱雙膝,手持一柄乳白色劍鞘,系著紫流蘇的長劍,雙眼平視著白信:“你是誰家的小孩子,晚上游水,不怕被大魚吃掉么?”
白信好懸沒被她這話氣笑了。
不過她的口音奇怪,說大趙國官話,語音不純,但清脆柔和,聽起來別有韻味。
“多謝姑娘相救,在下白信?!卑仔牌椒€(wěn)了氣息,連忙道謝,末了不忘解釋一句,“還有,在下不是夜里游水,是為了借水逃命。”
這少女持著長劍站起,身形婀娜,比白信高了一個頭,哦了一聲,帶著恍然的語氣說道:“原來你不是喜歡夜游,是打架打不過人家在落跑?!?p> 然后,她忽地笑了起來,嘴邊露出兩個梨渦,明媚照人,長劍一轉(zhuǎn),帶鞘長劍舞出花來,落于青蔥手指之中,行了一禮,動作瀟灑帥氣:“我叫明霽雪,從天……那邊的西域來的,要到中原游歷見識一番?!?p> 這孩子太單純了吧,出門在外,居然連“逢人只說三句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道理都不懂,我還沒問,她自己倒交代的清楚……白信轉(zhuǎn)念一想,也許她是反其道行之,故作單純,資深人士張嗎媽可說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當下心里暗暗提防。
他渾身濕漉漉的,很是難受,便道:“明姑娘,我渾身上下濕透,夜晚寒冷,容易生病,不知可否借火爐一用,烤干衣服?”
明霽雪回答的倒是很果斷明快:“船上沒有火爐?!?p> “……那,可否請姑娘把船靠岸,讓我下船?”
“我不會操船。”
“……”
白信無語。
偷偷往船艙里瞥了一眼,只見不大的船艙里一片黯淡,沒有半點火光,沒有半個艄公,更沒別的東西,只有一個包袱放在艙里。
“明姑娘,你是不是第一次獨自出遠門?”
“你看出來了。”明霽雪笑了,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在西域那邊長大,從小被師傅師姐看著,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規(guī)矩多的煩死了!我聽說中原繁華,人杰地靈,便偷著跑出來了?!?p> 好有既視感的人設(shè)……白信扯扯嘴角,猶豫再三,還是小心問了一句:“你是一個人從西域過來的?”
“嗯?!?p> 明霽雪點點頭,跟著解釋一句,“我出來后正好碰到一支中原商隊采買了貨物要回去,便跟著他們過來了?!?p> “那你怎么不跟著他們走,而是要乘船去中原呢?”
“他們帶的商品太多了,一路上車拉馬馱的,到了城里還要耽擱幾天,我嫌太浪費時間,聽他們說走水路更快,還不顛簸,所以買了一艘船,租了船夫……”
說到這里,她俏麗的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那個船夫見我年輕,駕船到了河中央便想逼我就范,哼哼,我是好惹的么?我打斷了他的雙手,又打傷了他的雙腿,他不是用河水嚇唬我么,我隨手把他扔到河里了。這就叫惡有惡報?!?p> 聽了明霽雪的話,白信越來越驚訝,到了最后,嘴巴張的老大,久久無語,看著明霽雪的眼神仿佛在看外星來的天外訪客。
船夫圖謀不軌,你打人就算了還把人扔進河里?你把他扔河里之前難道就沒想過,你不會操船怎么停船靠岸?運氣好,船一直走,沒吃的喝的你怎么活?運氣不好,船翻了可怎么辦?
白信無語打量小船。
這條小船船小身輕,又高張風帆,乘著水勢和風勢跑得飛快,借著月光看向岸邊,兩岸空闊,飛一般向后倒退,從他上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跑出多遠了。
“我會操船,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可以把船靠岸。”白信道。
“那就勞煩你了?!?p> 明霽雪欣然同意,“我正愁沒辦法停船呢。你要是把船停下,我倒要好好感謝你呢。”
“不敢,你可是我的恩人?!?p> 白信走過去把風帆放下,抄起船槳,奮力滑動。
他沒實際動手劃過船,卻見過艄公船夫是怎么劃船的,加上他力氣大,試了幾次,便抓住了劃船的訣竅,操船一點一點靠近岸邊。
上了岸,白信把船錨放下,明霽雪身形一飄,背著包袱,悄然下了船。
白信停船時瞅準了岸邊的小樹林,下了船后,兩人一前一后,踏著月色進了樹林,
到了林子里一片空闊背風處,明霽雪側(cè)耳聽了片刻,突然展顏一笑,從包袱里取出一物遞給白信:“我這里有火折子,你收些干柴生火,我去打兩只鳥來。”說完,又把包袱遞給白信,身形一展,沒入夜色之中。
“好俊的輕功!”白信注意到她離開時毫無衣袂破風聲,速度又奇快無比,腳步落地毫無聲息,輕功之高明,實在是他這輩子見過的人里面最厲害的,忍不住脫口夸了一句。
不過隨即又不住搖頭:這丫頭實在太沒有防人之心了,自己和她無親無故,又不是熟人,她居然放心把包袱交給自己看管,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換了別人早帶著你的包袱有多遠跑多遠了?!?p> 白信把明霽雪的包袱背在肩上,覺得里面沉甸甸的,明顯裝了不少東西。
他手腳麻利,腳步輕快,很快弄到不少干柴,又弄些了干燥的野草,借著火折子,不一會,明亮的火焰跳躍起來,把干柴架上,火焰越來越大。
他這邊剛把火生好,那邊明霽雪悄無聲息的回來,手里提著兩只肥碩的野雞。
野雞已經(jīng)殺了,還被洗撥干凈,明霽雪找了兩根根子把野雞穿上,又從包袱里拿出兩個罐子,打開放在一邊,把野雞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待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我在家里經(jīng)常下廚,家里人都夸我手藝好呢。”明霽雪邊說邊把罐子里的東西,抹在野雞身上。
“多謝?!?p> 白信道了聲謝。
他走到背光處又生了一堆火,在旁邊簡單的架起一個衣架,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掛上去烤,然后自己走到火堆邊烤火。
坐在火堆邊,他心思此起彼伏,良久難以平息。
“食”精鬼到底是什么東西?
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食”精鬼與民間傳說中的鬼的形象頗為相似,只是外形上有差異,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居然是真的存在!
他一直以為鬼怪一類的東西是迷信,是老人用來唬小孩的,沒曾想?yún)s是真的。
再者說,這東西要怎么消滅?
屠仁明堂堂一位一流高手都被它害了,自己拿什么對付它?
這一次死里逃生他自己是糊里糊涂的,總不能寄希望于下次還有這種好事。
沒有辦法對付“食”精鬼的話,又怎么給那些被王澤嵐害死的無辜性命報仇?
白信心中涌現(xiàn)出一股煩悶,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偏偏無法將其正法的感覺實在讓人窩火!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對付“食”精鬼。不知道民間傳說里對付鬼的方法能不能用,桃木劍,黑狗血,雞血……白信心里一下子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民間傳聞。
轉(zhuǎn)念間,他又想到了趙天豪和張濤,惦念兩人的安危。
他在離開前留了一封告別信,一來不知道自己萬一碰上齊云峰后是否獲得下來,前提交代一聲。二來他并不愿去京城,不是不愿拜師大宗師,而是他身懷金手指,后續(xù)如果獲得種種神功,交代起來極為麻煩。
再者,那里是姓王的地盤,當了大宗師的徒弟還要擔心別人找茬,不如離去,樂的自在。
不過他現(xiàn)在更擔心的是,王澤嵐會不會把今晚的失手牽連到趙天豪他們身上。
衣服烤干后,白信換上,又過了一會,兩只烤雞熟了,明霽雪喚他過去。
不得不說,明霽雪的手藝確實不錯,兩只雞烤的外面微焦,油水橫流,撕開立刻有一股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食指大動,不禁食欲大開。
白信和她邊吃邊聊,一個說西域風情,一個說邊陲風俗,中間間或夾雜許多江湖故事,令兩人都大開眼界。尤其是白信,更是收獲極大。
他一直以為西域那邊接近外國,受各國文化影響,江湖人不多,不曾想那里也是門派林立,江湖私斗之風盛行,各種奇功絕藝層出不窮,英雄人物輩出。
臨睡前,他兀自想到:
“老話說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有時間一定要到處走走,見識一下天下各地的風土人情,會一會各方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