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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青花

夢里此時約

兩世青花 糾糾煙小火 3022 2021-03-18 13:45:45

  青垚常常穿著一襲白衣,劃著一葉竹筏,在叢叢蘆葦蕩間蜿蜒的河面上游蕩。

  她說,她在尋找一個夢境。

  夢里有個男子,會突然從蘆葦蕩里竄出來。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攀上她的竹筏,氣若游絲的聲音卻低沉好聽,他說,姑娘,救我。

  壹

  尋了許多日子,終于在這一日,夢境化成了現(xiàn)實。

  青垚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蘆葦蕩里有人影移動,卻一直等到他攀上自己的竹筏,說出那句在夢里預(yù)演了無數(shù)遍的臺詞,她才放心……吃力地將他拉上來。

  夢里的男子,面目看不真切。而眼前的傷者,傷勢沉重得簡直快要死了。

  青垚將他拖回自己獨居的茅屋,替他包扎了周身各處傷口,清洗衣物,忙完這些,又兀自坐下,給他煎藥。

  直至滿室的藥草氣飄散不去,傷者才悠悠醒轉(zhuǎn),環(huán)顧四周,與青垚四目相對。

  每次到這里,夢便戛然而止,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事,青垚并不知道。所以她覺得,只能靠自己問了。

  貳

  你是誰,從哪兒來?青垚一邊喂他喝藥,一邊整理思路發(fā)問。

  在下夙染,從關(guān)外來。

  關(guān)外來的……青垚琢磨,如何會被人追殺至此?

  在下不知……夙染的表情看上去很無奈,在下甫一入關(guān)便遭賊人埋伏,身負(fù)重傷,一路逃命至此,幸好遇到姑娘。

  你在關(guān)內(nèi),可有仇家?

  在下自小長在關(guān)外,從未與人結(jié)怨,更何況,這是我第一次入關(guān)。

  想來,你的功夫一定很不錯,不然你孤身一人遭人伏擊,怕是早沒命了。青垚覺得事有蹊蹺。

  說來也真是奇怪,夙染緩緩道,盡管我功夫不錯,但那伙賊人個個兇狠殘暴,刀刀欲致我于死地。我拼命逃竄,一度以為自己已無活路,誰知才隱進(jìn)姑娘所在的蘆葦蕩,他們就都不見了。

  不見了?青垚不明白,一路從雁門關(guān)追殺至此,此刻正是手到擒來的緊要關(guān)頭,怎么就不見了呢?

  莫非……她正想著,斜靠在臥榻上的青年開口問道,姑娘乃是世外高人?所以賊人們見了姑娘,就都遁了?

  青垚有點懵。自己若真是世外高人,也不會孤苦無依住在這蘆葦蕩邊的茅屋里,自記事起便無人過問。

  難道世外高人,都是吃野果,喝溪水,自己抓魚長大的?

  叁

  夙染在青垚的茅屋里將養(yǎng)了小半年,傷勢才得以痊愈。兩人日日朝夕相對,漸漸地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愫。

  重要的是,自夙染出現(xiàn)后,青垚再沒做過那個夢。想來,是因為終于尋到了吧。

  一夜月朗星稀,青垚和夙染并肩坐在茅屋前。夙染說,垚垚,你可愿隨我去關(guān)外生活?大漠草原,天高云淡,自由自在。

  青垚心動了,她也向往關(guān)外牧馬放羊的悠閑愜意,更何況,是跟夙染在一起,這一定是命里注定的緣分。

  她點點頭,我愿意。

  太好了!那我們收拾一下,過兩日便動身。

  兩日后,他們啟程。卻不料剛剛穿過這片蘆葦蕩,便有一柄刀鋒迎面落下,劃傷了夙染的手臂。

  夙染一陣吃痛,放開了緊抓著青垚的手,繼而便與一伙賊人打斗起來。

  青垚大半個身子隱在蘆葦蕩中,她不懂武功,她什么都不懂,卻能看出那伙人顯然已經(jīng)殺紅了眼,刀刀致命。

  不消一刻,夙染已然渾身是血跌坐在地上。他睜大眼睛看著面前越圍越緊的這群人,他不明白,所以只能用力大聲吼道,我與你們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半年了你們還守在這兒?!

  半年?為首的賊人有些莫名,小子,你流血流傻了吧?兄弟們一路追你到這里,不過也就幾天。不過此刻,終于可以了結(jié)了。

  話音未落,便是當(dāng)胸一劍。夙染的身子被刺穿,他緩緩地倒下,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夙染?。?!青垚瘋了一般大喊出聲,尖利的聲音在蘆葦蕩的上空回蕩。她沖出去,跪在夙染身邊,任鮮血染紅了自己的白裙子。

  忽的,她轉(zhuǎn)過身子對著為首的賊人哭喊,你們殺了我吧,讓我隨他去……

  然而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惡賊,已然翻身上馬,沿著來路絕塵而去。

  他們……看不見她么?

  肆

  青垚把夙染葬在水邊,自己穿過叢叢蘆葦,回到茅屋里。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她甚至都來不及細(xì)細(xì)回味,天就黑了。明明剛才出門的時候是早晨啊。難道是自己哭得太久,久到忘了時辰?

  眼前閃過夙染死去時的一幕幕,還有這半年間,他們朝夕相處的畫面。青垚想努力回憶夙染的臉,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想,都想不真切。

  后來,她實在哭得太累,也想得太累了,終是靠在榻上,淺淺地睡去。

  第二日醒來,殘存的記憶劃過腦海,青垚奮力在回憶中緊緊抓住了“夙染”這個名字,一低頭,卻發(fā)現(xiàn)昨日被血染紅的白衣衫,此刻干干凈凈的。

  第三日,連夙染這個名字閃過腦海,都變得無比莫名。夙染是誰?青垚不記得了。

  第四日,青垚覺得白天抓魚采野果有點兒累,便早早地睡下了。

  然后,她做了一個夢,夢里,一襲白衣的自己劃著一葉竹筏,在叢叢蘆葦蕩間蜿蜒的河面上游蕩。有個男子突然從蘆葦蕩里竄出來,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攀上她的竹筏,氣若游絲的聲音卻低沉好聽,他說,姑娘,救我。

  這樣的夢境日復(fù)一日,日子久了,青垚又撐著一葉竹筏,尋夢去了。

  伍

  閻羅殿里,夙染靜靜看著判官身后的銅鏡,青垚撐著竹筏悠悠蕩蕩的身影,如此單薄。

  這已經(jīng)是你第七七四十九次投生了,每次的結(jié)局都這般慘烈,你確定,還要繼續(xù)?

  我確定。夙染的聲音無比堅定。

  何苦呢?判官不解,你每一次投生,都不能帶著記憶,所以你不記得她,所以你每一次都會想著帶她離開蘆葦蕩,但是你知道的,她出不去。所以結(jié)局,你總是一死。

  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投生一次,從一個小嬰兒長到二十歲才能見她一面,我已經(jīng)有了四十九個不同的人生。而她呢?她的魂魄被困在蘆葦蕩里,如果連我都不去了,還有誰能陪她呢。

  有什么區(qū)別,反正她都不記得。判官還是冷冷的。

  不,我相信,總會等到她記得我的那一天。

  也罷,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那便去吧。小心有朝一日,你與她,都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說著,判官筆一揮,人世間的某一處,夙染降生了。

  陸

  蘆葦蕩里,日月流轉(zhuǎn),一天像是一年,一年不過一天。

  青垚不知尋了多久,終是遇見了夢中的男子,救了他的性命。

  你是誰,從哪兒來?

  小生夙染,江城人士,路過此地遇到山賊,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夙染……夙染……青垚念著這個名字,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牌遞予他,公子請看,可是這兩個字?

  正是!臥榻之上的男子驚訝萬分,姑娘如何有這竹牌?

  青垚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屋子里四處都有刻著公子名字的竹牌,公子以前,可曾來過此處?

  夙染也搖了搖頭,不曾來過。

  青垚沉默不語,怎么會這樣呢?

  夙染卻笑起來,你我萍水相逢,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而姑娘家中又皆是刻有我名字的竹牌,這是否表示,小生與姑娘有緣?

  柒

  閻羅殿里,閻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銅鏡中的二人,這這這……怎么回事!

  一旁的判官急忙翻開夙染投生的簿子細(xì)看,片刻他道,回閻王,夙染第九九八十一次轉(zhuǎn)世,投到了江南有名的竹刻世家……

  你怎么辦事的!閻王怒道,這二人生前為一己私情,累無辜百姓蒙難,死后才遭天譴。一人被困虛無間,一人受千年輪回之苦,不得相守。他朝期滿,青垚的魂魄自會收歸地府,喝下孟婆湯重新轉(zhuǎn)世,若在這之前他們記得了彼此,輪回就會停止,屆時他們的靈魂將永遠(yuǎn)被困不得轉(zhuǎn)世,那便是萬劫不復(fù)??!

  我去……這么變態(tài)的游戲規(guī)則!判官嘆道,忽而轉(zhuǎn)念一想,輕聲問道,閻王爺,若困在虛無間,豈不是永生了?

  是啊,閻王搖搖頭,但永生有何意義?永恒反復(fù)的生活,簡直了無生趣,不如投胎轉(zhuǎn)世來得清爽干凈。

  可是……判官心想,他們有彼此,又怎會了無生趣。

  夙染第一百次回到閻羅殿,興奮地對判官說,你看,她至少記得我的名字了。

  判官依舊冷冷的,一個名字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若滿屋子都是你們的故事,你不得高興瘋了?

  夙染還來不及細(xì)想判官這句話的意思,就見他大筆一揮,去吧,我也不耽擱你了。

  十里紅塵凡世,莫名出了個寫書人,寫的是一個叫夙染的男子轉(zhuǎn)世輪回守護(hù)摯愛的故事。

  第一百零一次轉(zhuǎn)世的夙染不出意外地又被人追殺到蘆葦蕩邊,這一回,青垚看到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攀上她的竹筏,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氣若游絲的聲音依舊低沉好聽,

  姑娘,且看。

糾糾煙小火

愛一個人,能為你守一座城,也能為你破一座城   愛一個人,即便萬劫不復(fù),也安之若素   凡事,都有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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