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沙漠談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見延頌停下步伐，開始搭起棚子來。
楚月也如法炮制取了自己帶來棚子，開始搭建起來，跟著這位高僧，她都不必憂愁該如何選擇搭帳篷地點了。
延頌已點燃了火把，堆起的柴火發(fā)出劈里啪啦的聲響，映出一小片光明，而他便在這一片光明中轉動著佛珠，默默吟誦那佛經(jīng)。
火光印出他堅毅面龐。
楚月遠遠望著，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傳入楚月耳中，那聲音頗為低沉，讓她想起寺中撞鐘的聲響，一下一下仿佛撞進心里。
可那內(nèi)容卻讓她摸不著頭腦，她實在聽不懂，卻也覺得那語調(diào)抑揚頓挫，如唱歌一般吸引著她。
在這吟誦中，她緩緩坐下，抬頭望向那浩瀚星空。深藍而不見邊際的天空如同一抹畫卷緩緩展開，淺藍、皎白、微黃的各種星星如同不要錢般潑灑在那畫卷上。
楚月伸手勾勒那深色玉帶，“那是銀河吧?！彼÷暷剜滞娨慌员倍菲咝?，她勾勒著那形狀，慢慢地放松下來，后仰著，倒在那沙子上。
靠在那綿軟密實的黃沙上，抬頭望著那星空。
自記事以來，城市中燈光便代替了星光，這樣悠閑下來看著星星的日子也不知多久未曾體驗過了。
小白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蹭到她身邊。
楚月伸出手摸它兩下，感嘆道：“你到底是什么動物?。俊?p> 小白卻是嗚嗚兩聲，尋了個舒適位置，自己也卷成一團在她旁邊躺下。
“算了，什么動物都不要緊了。”她摸著那柔軟毛發(fā)不住感嘆。
耳邊延頌的聲音仍未停住，楚月歪頭看向他，見那男子依舊微垂著頭，閉目轉動手中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仿佛這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
夜里的風頗帶著些涼意，那火光不停搖曳，延頌的念經(jīng)聲音卻始終未停，楚月打個哈欠，鼓起精神，抱著小白回到帳中。
延頌的聲音也太催眠了，她這樣想著，倒頭進入夢鄉(xiāng)。
而夜還很長，不知過了多久，最后一個字念完，延頌才緩緩睜開雙眼，他看向遠處沙丘，轉動著手中佛珠。
而那黑暗中，徐步走來一位女子，她梳著雙環(huán)髻，頭上滿是金飾，橙色纏枝花紋的輕紗裹胸，腰間系著珍珠花瓣型腰帶，橙色長紗裙遮住雙腿，卻停在了腳腕之上。
因此，露出一雙雪白蓮足，而那腕上金鈴鐺隨著走動發(fā)出清脆聲響。
她口中微哼著小調(diào)，聲音清麗婉轉。
但延頌卻聽得出她所吟唱的正是自己剛剛所誦讀經(jīng)書演變而來。
傳來的佛經(jīng)佶聱難懂，便是僧人們?nèi)魺o師父講授也難領略一二，因此為宣揚佛法，不少得道高僧都會選擇俗講，便是以佛教經(jīng)典為主題，采用最為通俗的方式講解，多為僧人講唱。
“這位法師如何稱呼，又要去向何處啊？”她朱唇輕啟，吐露出誘人音調(diào)。
延頌微垂頭，單手行禮道：“貧僧法號延頌，向涼州白塔寺求學去。”
深夜荒漠中，突然出現(xiàn)一位如此艷麗女子，任誰也會覺得十分古怪。
然而延頌卻是面色不變。
那女子依舊開口：“白塔寺？不如來小女子所在廟中，法師任何心愿，小女子定當竭力完成?！彼浇枪雌鹨荒ㄆG麗笑容，身子也靠近幾分。
“阿彌陀佛，”延頌雙目直視于她，耐心開口：“白塔寺所藏經(jīng)文眾多，是個求經(jīng)論學的好去處。”
殘影輕笑出聲，柔媚眼尾挑起，似乎帶著鉤子。
卻不料面前男子并不為所動，只繼續(xù)道：“姑娘殺孽過重，還請勿要再殺生，也好早日消除業(yè)障?！?p> 殘影露出一抹笑意，望著他坦然道：“我很少殺人的，”她尾音翹起，頗帶著些天真之意，然而下句話卻如淬毒的匕首般。
“不過是愛折磨人。”她說罷撫掌大笑起來。
延頌仍未有何神色變化，他轉動佛珠，低聲念了句：“阿彌陀佛?！?p> 殘影笑罷便望著他柔媚開口：“和尚，殺多了人會如何？”
“這位施主，殺業(yè)是惡業(yè)中最重的，果報也最苦，死后墮入阿鼻地獄......”
殘影卻是不以為意，她撫起一縷長發(fā)別到耳后，隨著她手指滑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延頌仍要開口，眼前女子卻是猛地靠近，她纖細手指幾乎快要貼在他嘴唇上，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讓他止住了話語。
未等男子蹙眉，她輕盈轉身繞到他身邊，繼續(xù)道：“你難道不知道婆須蜜多嗎？”
延頌微愣，婆須蜜多在經(jīng)文中確有記載，不過因她行徑太過離經(jīng)叛道，所作所為并不得中原僧人認同。
然而女子卻是繼續(xù)說道：“婆須蜜多化作妓女，以執(zhí)手、擁抱、親吻等法子度化眾生，使眾生永離貪欲?！?p> 她輕輕吟出腦海中經(jīng)書：“若有眾生，抱持于我，則離貪欲，得菩薩攝一切眾生恒不舍離三昧；若有眾生，唼我唇吻，則離貪欲，得菩薩增長一切眾生福德藏三昧。”她刻意取了《華嚴經(jīng)》中最為大膽兩句。
這話若放在經(jīng)書中，還頗有些正氣，可從她溫軟音調(diào)中擠出，又配合她俏麗面龐，倒頗有些曖昧了。
見延頌微怔，她輕笑出聲，繼續(xù)解釋道：“若和尚你也真心想度化小女子，不妨也以身度化，或許屆時，我也會潛心向善。如何？”
她微歪了頭，挑起細眉，頗為戲謔地望向他，繼續(xù)道：“畢竟，你也有幾分姿色?！?p> 這番言論確實讓延頌呆愣片刻，然而片刻便恢復那清明神色，冷靜道：“請施主自重，施主所犯殺孽若不早日消除，恐后患無窮?！?p> 眼前女子既然能吟誦出佛教唱文，又能反應迅速說出《華嚴經(jīng)》中論斷，可見對佛教有不少了解，可為何卻一身殺業(yè)？怪哉，怪哉。
“殺孽？”殘影臉色冷了下來，“以怨報怨便是殺孽嗎？”她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不知在回憶什么。
“他們不過是罪有應得?！彼穆曇舻途徬聛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