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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艷冠京華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此一時彼一時

夫人艷冠京華 扇與人閑 4716 2021-08-08 08:00:00

  離開御書房,子桑綰又乘步輦出宮。

  眼瞧著子桑綰走了,譚敬忠才折身進去,見徽文帝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門口不知在想什么,他倒了杯茶水小心遞到徽文帝跟前:“帝君,喝些茶水潤潤嗓吧?!?p>  徽文帝擺了擺手:“不必了,本君不渴。”

  譚敬忠將茶水挪到一邊,靜靜立在一旁候著。

  徽文帝捏了捏眉心,聲色沉沉:“這子桑綰是個不好對付的,本君當真是失算了,把她嫁給商遲?!?p>  聞言,譚敬忠斟酌著言辭道:“依老奴看,若是能讓侯爺和郡主安心扶持儲君,他們二人倒是不可多得的厲害人物。”

  徽文帝一直手捏著額頭,另一只手擺了擺:“本君原本也如此以為,但眼下看來,此法行不通,本君需得早做打算才是。”

  譚敬忠大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也不再多問,而是道:“您今日為了端王府不僅放了侯爺和宋將軍,還將郡主的軟肋都給放了,將來若是生出什么變故如何是好?”

  那子桑榆,原本的確是徽文帝打算捏在手里的底牌,但眼下卻被子桑綰給奪走了。

  徽文帝眼底一沉,有些不屑:“她若膽敢有異動,本君照樣能拿起這張底牌,今日若是不拿出這籌碼,她怎么可能善罷甘休?你以為她不知道,本君不可能在這時候重處宋維楨和商遲,一來,此事是端王府先挑起的,重處名不正言不順,二來,一切未成定局之前,本君不會這么做?!?p>  譚敬忠很清楚徽文帝話里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

  子桑綰出宮后,一上馬車就忍不住痛暈了過去,宋沅湘和清越嚇了一跳,連忙帶著她回府,又請了張御醫(yī)來。

  張御醫(yī)檢查了她的傷勢道:“郡主的傷本就才在恢復階段,這痂還未結好,眼下又裂開了,又站了許久身子吃不消才暈了過去,先給郡主止血換藥,然后按方子煎藥?!?p>  清越忙著去煎藥,宋沅湘就一直守在子桑綰身邊,直到晌午子桑綰才轉(zhuǎn)醒過來。

  宋沅湘松了口氣:“你可算醒過來了,嚇死我了。”

  子桑綰面無血色,笑意也很淡:“我沒事了?!?p>  。

  當晚,帝君下旨,端王府長姑娘不知禮數(shù),不知進退冒犯了盛卿侯夫人,但盛卿侯夫人大度,不過多計較,因此罰禁閉三月,罰抄南廷律法作為教訓,另外賜婚商墨羽與周家小公子周承恩,于三月后大婚。

  因這消息并未鬧開,王城外的人都不知曉,顏家也不敢告訴周家,因此周家只知道被賜婚了端王府的長姑娘,一時間還以為天上掉了餡餅砸中了他們,很快就要轉(zhuǎn)運了,歡天喜地地準備迎親。

  而商遲因為王城私自點兵,擅闖端王府犯了大罪,但念在其事出有因,且未造成嚴重后果的情面上,從輕發(fā)落,奪了他掌繡衣使的權利。

  另外,宋維楨將軍作為此事從犯,不加阻攔反而助紂為虐,罰俸祿一年小懲大誡。

  群臣原本覺得這等處置都過于輕繞了些,可帝君圣旨已下,他們也不敢多言。

  得知旨意后,宋沅湘對此事還憤憤不平:“還真是便宜她了,她差點要了你的命,結果就這么輕輕松松揭過!”

  子桑綰笑著沒說話。

  宋沅湘心里更來氣:“虧你還笑得出來!”

  子桑綰笑意不改:“那我還能怎么辦,我已經(jīng)盡量幫她爭取了一樁好婚事,以后有得是她受的?!?p>  反正能用這件事?lián)Q取帝君不再追究阿榆的事,又救出了商遲和宋維楨,何樂而不為呢?

  聽她這么說,宋沅湘心頭的氣才稍微順了那么一點。

  清越在旁笑道:“宋姑娘,您消消氣,這樁婚事可不是樁什么好的婚事,這周家公子不是什么好人,相反,他可稱得上是咱們淮京內(nèi)紈绔之首,秦樓楚館和賭場等地是常客,他父親周慈仁以布衣之身考入官場,曾經(jīng)位居三品至顯貴,后來卻因為這個幼子整日在外惹是生非,被御史臺彈劾,又被同僚設計降職,曾被貶黜到偏僻之地為父母官五年,近兩年才被調(diào)回京來,卻也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p>  “那位周公子是老來子,周夫人對其極其溺愛,而且周夫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因是中年得志所以見識淺薄教養(yǎng)極差,且眼高于頂,一直瞧不上與他家門當戶對的姑娘,雖說長姑娘身份尊貴,但嫁進去時日久了,日子怎么著也不能順遂。”

  更何況還有她家夫人備的大禮,總會叫她脫層皮下來!

  幾人說著話,外面來傳喚,道是商遲和宋維楨被陳廷尉親自送回了府,宋沅湘什么也沒說,快步跑出屋子,直奔府門口去。

  一瞧見他們,宋沅湘頓時什么氣性都沒了,拉著宋維楨四處查看:“哥,這些日子你沒受委屈吧?他們可有對你用刑?”

  陳廷尉在一旁汗顏道:“宋姑娘多慮了,怎么著也不會對侯爺和宋將軍用刑才是?!?p>  宋沅湘這才放下心來。

  等陳廷尉告辭離開后,宋維楨連日沒休息好,眼下困得睜不開眼,直接在侯府找了間屋子睡下。

  宋沅湘怕爹娘擔心,自己跑回家傳消息去了。

  。

  子桑綰身上有傷不好動,便躺在床上等著,過了好一會兒商遲才回來,還是提前沐浴更衣過才來的。

  這些日子一直沒能相見,商遲時刻擔憂著她的傷勢,思念泛濫成災,乍一見到人,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子桑綰彎眼瞧著他:“你傻啦?”

  商遲眨了下眼,在床榻邊落座,抬手理了理她鬢邊的發(fā),聲音竟有些哽咽:“還好你沒事......”

  緊接著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p>  連著兩句沒事就好,將他連日來的擔憂后怕,以及當日的心急如焚都鐫刻在內(nèi),直聽得人眼熱。

  子桑綰也不知是受傷后人容易變得脆弱還是怎么回事,竟被他這兩句話感動得眼眶泛酸。

  “商遲,還好你趕來了?!?p>  還好,他在關鍵時刻趕到了,還好,他們還能這么面對面說話,一切都還好......

  商遲褪掉鞋襪,在床榻外側躺下,將人松松攬在懷里,額頭抵在子桑綰頸邊,輕輕蹭了蹭。

  好一會兒功夫,兩人都沒說話,就這么挨在一起躺著,卻好像什么都已經(jīng)說了,什么都已經(jīng)知道了。

  。

  第二日,宋維楨睡足吃飽了,來跟商遲說了聲就打算回府。

  “這么回去還不知道要怎么被家里二老念叨,還好我已經(jīng)休息夠了,不然還真沒精力去應付他們?!?p>  走之前,他還特意抱怨了那么一句。

  商遲抬眼瞅著他:“有什么話就直說,不必在這兒跟我兜圈子?!?p>  他這么一說,宋維楨立馬坐下來,也不急著走了:“這可是你說的,這回我?guī)土四氵@么大一忙,咱們別的不說,你可得記著你欠我一份大人情,來日可是要你還的!”

  的確是份大人情,此事若不是宋維楨全程在場,能夠作證,否則就以商遲這番大逆不道的行徑,御史臺還不得把崇政殿都給掀了!

  但是,商遲不咸不淡道:“當日也不知是誰說的,從未為兄弟兩肋插刀過,所以要為我插兩刀的?”

  “一碼歸一碼,當日事出緊急,我得防著你拒絕我,但現(xiàn)在看來我當日的做法是十分正確的,并且我確實幫了你,你總不能不領情吧?”

  商遲看著他,神色一言難盡:“德行!知道了,你滾吧!別在我跟前礙眼!”

  “得嘞,我這就利落滾蛋!”這么說完,宋維楨果真起身就利落走了。

  商遲捏了下眉心,連日擔心子桑綰的傷勢,他是幾日都沒睡好了,昨夜又擔心碰著她的傷口,一直都沒睡熟,眼下就頭疼了。

  白暮端了碗熱湯過來,見他不舒服,忙道:“公子,這是夫人命廚房給您煎的藥膳,她知道您這幾日定然休息不好,便趁著張御醫(yī)在府上,讓他提前備著了,您趁熱喝了吧?!?p>  商遲瞧著那碗黑乎乎的藥膳,都不知道里面煎過些什么,總之聞起來味道就一言難盡。

  但阿綰對自己難得上心,他自然不能辜負!

  隨即端起藥膳一飲而盡。

  將碗放回去后,他冷下臉道:“將青璽喚來!”

  白暮微微一愣,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但依舊應道:“屬下這就去?!?p>  沒多會兒,著黑衣戴銀面的男子從外走進來,“侯爺?!?p>  商遲抬起眼,其中布滿寒涼:“我此前的吩咐是什么?”

  青璽拱手單膝跪地:“不計一切代價,護夫人安危無虞?!?p>  “既知道,為何任由她一人去驪山冒險?!”

  說到此事,商遲依舊難掩后怕地捏緊手心,若他晚去一刻,那后果他完全不敢想象!

  青璽道:“侯爺恕罪,這是夫人的意思,他怕我們?nèi)チ巳滩蛔‖F(xiàn)身,暴露了身份,所以不讓屬下們跟去,夫人也是為了您著想。”

  商遲額角跳了跳:“她不讓去,你們就當真不去,你們就算跟去了她也不會發(fā)現(xiàn)!”

  青璽抬起頭道:“可屬下們沒有把握,危急關頭不會現(xiàn)身相救,可一旦屬下們現(xiàn)身就意味著暴露,侯爺您這幾年來的心血都要白費,還要帶累整個侯府,這不是屬下們不愿意看到的,您給了屬下們新生,屬下們最先考慮的是您!”

  商遲狠狠咬了咬牙,面色都扭曲了幾分,手背青筋因隱忍而凸起:“你們?nèi)舢斦鏋槲铱紤],就該知道,如今什么才是對我最重要的,心血白費又如何,就是這條命我也不看在眼里!”

  青璽面具下的臉滿是驚詫,一瞬間有些難以置信地睜眼望著商遲:“侯爺?”

  商遲有些頭疼地捏著眉心,“我既然讓你們?nèi)プo著她,就不會計較暴露不暴露的問題,這是最后一次,若還有下一次,你們也不必跟著我了!”

  說罷,他直接起身:“轉(zhuǎn)告白暮,我回去歇息片刻,有事無事都別來打擾我!”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徒留青璽一個人在原地消化方才他話里的意思。

  回房后,商遲見子桑綰正靠在床頭上看書,蹙了下眉走上前,將她手上的書抽走:“你現(xiàn)在需要的是休息,別浪費精力看這些閑書?!?p>  子桑綰也不堅持要回來,只淡聲道:“但我躺了太久,實在太無聊了,就想看看書打發(fā)時間?!?p>  聞言,商遲原本還想著堅決不還給她的,結果這一下便有些妥協(xié):“那就看一刻鐘?!?p>  子桑綰歡天喜地地接過書:“商遲,你真好?!?p>  商遲愣了愣,低頭看她,卻見她已經(jīng)翻著書看起來,根本沒再理自己,心里頓時又有些不舒服了。

  脫了鞋襪擠過去,哼哼道:“也沒見你真覺得我好。”

  “......”

  子桑綰看書看得入神,沒理他。

  商遲翻了個身面朝她,面有不滿:“你要是真覺得我好,那就別看書了,陪我說會兒話?!?p>  子桑綰目光未動,聲音散漫:“等一刻鐘后?!?p>  商遲:“......”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結果一刻鐘后,子桑綰放下書,商遲卻睡著了。

  這回輪到子桑綰:“......”

  。

  在府上休息了三日,商遲精神養(yǎng)好了,子桑綰的傷也開始好轉(zhuǎn),兩人不是在床榻上躺躺,就是在花園里小坐,偶爾還要下下棋看看書,日子過得愜意又自在。

  直到幾日后,府門外的侍衛(wèi)前來稟報,稱外面來了不少朝臣派來送禮的下人,送的都是些珍貴補品,說是要給子桑綰補身子用的。

  宋沅湘近幾日都在往侯府跑,恰巧聽了這么一耳朵,不屑道:“虛情假意!他們再來得晚些你傷口都能痊愈了,說什么掛念你的傷勢,其實就是看中商遲現(xiàn)在丟了繡衣使,端王府和宣王府又受了重創(chuàng),跑過來探探風聲罷了。”

  子桑綰好笑道:“我都沒生氣,你怎么先氣上了?”

  宋沅湘哼了哼:“就是看不慣這群勢利眼,以往商遲受欺負的時候,一個個跟躲瘟神似地躲得老遠,生怕得罪了宋含旖和大房,后來商遲得勝而歸封了一品將侯,又一個個舔著臉上門去巴結,我最是看不慣這群人了!”

  比起她的憤憤不平,子桑綰倒是對此不覺奇怪:“此乃世間常態(tài),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人都是自私的,誰都不愿意為了別人的事給自己惹麻煩?!?p>  聽她如此說,宋沅湘頓時有些好奇:“那你小時候,為何還站出去幫著商遲?你就不怕惹麻煩上身嗎?”

  聽她提到幼時,子桑綰恍惚了一瞬,才道:“自然是怕的,比任何人都怕,在南廷我無依無靠,全靠帝君的仁慈才能在南廷有一席之地,秋姨那個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任意妄為,絕不能招惹商墨羽,可那時,大抵是鬼迷心竅了吧?!?p>  她面上的笑有些自嘲,這么多年過去,連她自己都已經(jīng)開始分不清楚,當年到底是因為自己的一念之仁,還是真的鬼迷心竅了,才跑出去得罪商墨羽。

  她有時候也在想,若是回到過去,她還會沖出去嗎?她已經(jīng)不確定了。

  在這個世道,太多的人明哲保身,太多的人冷眼旁觀,她已經(jīng)習慣了心狠手辣,年少時的那份赤子之心大抵已經(jīng)被磨成了灰燼。

  瞧她這般模樣,宋沅湘有些心疼:“阿綰,你別這樣,過去的都已經(jīng)成了過去,你想啊,若不是你當初的一念之仁,又怎會有如今呢?若不是你對商遲的恩情,或許你們也走不到現(xiàn)在,如今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處處受人欺凌的小少年,你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他在戰(zhàn)場上攻無不克,你在朝堂下運籌帷幄,一切都在往你們想要的方向去走,一切都是會好起來的?!?p>  她突然這么正經(jīng)地安慰自己,子桑綰的心情反倒變得明朗了不少,她笑道:“你說的對,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自己的路終是要靠自己來走,哪怕曾經(jīng)被人踩在腳下,早晚也會將人踩在腳下,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罷了......”

  可是,將來的路那么長,誰又能料到,會不會又是此一時,彼一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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