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上驚呼聲一片。
蘇潯迅速起身抬手擋住了即將砸到鄰座女生的籃球,但她低估了球飛來的巨大沖力,單手的力量遠遠不足以抵擋。球砸到蘇潯的小臂上向側邊彈出,她趕緊伸手撈球,將球抱在了懷里。所幸是冬天,衣服也足夠厚,否則即使沒傷,也得痛個一時半會不可。
她看了看向她示意要球的南停,伸手將球丟了過去。
其實南停對于球出界砸到人這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大多數人都能躲開,只是撿球麻煩些罷了。但這回有人接住了球還給丟了回來,還是個女生,他便順勢掃了一眼觀眾席。
燥熱的內場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穿著厚實,雙手相互插在羽絨服袖子里環(huán)繞胸前,米白色的毛線帽和圍巾緊緊壓著臉頰,只露出了上半張臉,雙眼細長,明亮而清澈。
像是在雪地里撿到松果的小松鼠,南停心想。
“北海7號出界,二外球權?!?p> 二外控衛(wèi)接過南停的球,走到中線準備發(fā)球,南停立馬跟上發(fā)球對象,盯緊防守。
北海的換防有條不紊,即使開場出師不利也未對他們產生什么影響。
南停緊盯著對手的腳步,降低自己的重心觀察對方的動勢,在對手見突破無望準備傳球時倏然伸手掏球搶斷,隨即全場一條龍上籃,對手緊跟其后伺機蓋帽,不料被南停一個空中變向躲過,還造成了對方的打手犯規(guī)。
二外還未全員回防到位,北海已經拿到了2+1的判罰,隨著南停輕松罰球入網,三分差距已成功追平。
北海的士氣在南停這波快節(jié)奏打法之下被迅速提高,全隊的斗志也被點燃,各個目光炯炯如獵豹一般,眼神牢牢跟隨著球的動向。
中場結束時,北海以20:19的微弱優(yōu)勢暫時領先。
倪裳將校旗桿子使勁往地上一壓,納悶的望著二外休息區(qū)的方向,一言不發(fā)。
片刻,轉頭在蘇潯耳邊神秘道:“你說...北海是不是會下蠱?還是會點玄學巫術之類的...怎么每一次比賽我都能險勝我們一小點?”
蘇潯默默翻了個白眼,技不如人拿玄學當借口,虧她想的出。
其實她對這場比賽實在提不起興趣,一是雖然比分上優(yōu)勢不大,但二外明顯跟不上南停的快節(jié)奏打法,只能留兩人在后場跟著南停前后夾擊,但這并不是長久之計,前場三打四本來就不占優(yōu)勢,如果防線被破,盯著南停的隊員勢必需要回防,到時候場面依然難看;二是南停在如此打快節(jié)奏的情況下,仍保持著速度,反倒是守他的二外隊員已經開始跟不上了,下半場為了守住南停,二外必然會選擇更換隊員,但畢竟不是首發(fā)一隊,即使有體力,實力和默契度也定不如一隊;更何況,她總覺得這個南停根本沒在認真打球,好幾次絕佳機會都把球傳給了別人...
總之,今天北海肯定是放水了。
蘇潯學會走路就在摸球了,這點賽況還是分析的出來的,但她不知道怎么和倪裳解釋自己對于這場比賽的看法,找個了上廁所的借口便出去溜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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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球場的門,場館樓梯烏黑一片,球場內的嘈雜呼聲隨著門的徐徐關上而被阻攔在另一側,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無聲的世界。
北風吹得樓道窗戶當當作響,蘇潯甚至能感受到從窗戶縫里鉆進來的涼風透過她的圍巾滲透進了五臟六腑,一身寒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裹緊了圍巾帽子,打算找個地方玩會兒游戲,等比賽結束再進去找倪裳。
蘇潯環(huán)顧了一周,后邊休息室的燈倒是亮著,門也虛掩著,但由于是友誼賽,兩邊的休息室都并未貼上學校的標簽,蘇潯也分不清哪間是自個兒學校的休息室了。
推門見兩間都沒人,也沒有校服之類的識別物,想來可能雙方都直接去球場了。
進了個離球場近的休息室,拉了張沙發(fā)坐下,她開始對著墻面壁思過。
休息室的空調打的剛好,身上一暖,蘇潯的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了,腦子開始昏昏沉沉,身上也倦倦的。
盤腿歪在沙發(fā)上,把帽子往下一拽,厚厚的帽沿便將燈光攔在了外邊。
就睡一小會就好,蘇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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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間仿佛聽到了推門聲,有人將一袋東西丟到了沙發(fā)上,發(fā)出一陣響聲。
蘇潯的意識被驚醒,但眼皮卻沉重的睜不開,她想著四周也還安靜,比賽應該還沒結束,許是阿姨來打掃衛(wèi)生或者關燈之類的吧?
她未睜眼,但四面八方的聲響卻如同被放大了數百倍,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
蘇潯頓感煩躁,一把扯下帽子,坐直轉身朝聲源望去。
南停也被身后沙發(fā)的響聲嚇了一跳,將毛衣快速一套后轉頭,與蘇潯的煩悶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二者面面相覷。
南停只看見一個腦袋耷拉在沙發(fā)靠背上,半張臉埋在圍巾之中,眉頭蹙起,狹長的雙眼中透著一絲慍意,一頭烏絲散在肩上,仿佛剛接觸了靜電,有幾根直挺挺的立著,形象上多了幾分呆滯。
看到這張臉,他愣了愣。
南停慶幸自己還好衣服換的快,伸手撈過外套和包,正經著臉向蘇潯微微頷首,“我可能走錯了...打擾了。”
蘇潯還處于一臉懵的狀態(tài)之中,她覺得這個世界可真小,短短兩個小時竟能遇到同一人三次。
“是...”蘇潯被暖風吹了許久,嗓子有些干澀,聲音都變調了。但這么近距離一瞧,她覺得南停長的可真好看啊,剛才太遠,只留了一個大概的印象,這回站在眼前,五官輪廓清晰可見。
瞳孔的墨色映襯著燈光點點,柔和的透著笑意,大抵是因為毛衣套的著急了,鼻尖處暈了抹紅痕,還有幾分朦朧的羸弱感。
南停見她說不出話來,以為是哪里身體不舒服,便從包里拿了一瓶水,向前走了幾步遞給她,“沒開過,要不你先喝點潤潤嗓?!蓖犷^想了想,又將給出去的礦泉水重新收回來,擰松了瓶蓋,重新遞給了她。
南停穿著一件水藍色的高領毛衣,下身是還沒來得及換的球褲,上下半身好像活在兩個季節(jié)一般。
這樣不和諧的穿著,站在燈光下卻襯得仿佛整個人在發(fā)光一般,關節(jié)分明的手指正握著一瓶水向著她,沒有半點收回去的意思。
這人好像沒看起來這么難接觸的樣子。
蘇潯默默低頭,接過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可能是我走錯了吧,我只是...隨便推了個門進來待會兒,這就走了?!表槃萜鹕?。
“怎么沒看比賽了?”南停沒回她的話,雙手往沙發(fā)靠背上一撐,雙眼一彎,帶著些許笑意的看著她。
蘇潯被這突如其來的近距離嚇了一跳,趕忙裝作將沙發(fā)推回原位的樣子拉開和他的距離,一邊答到:“我陪朋友來的,這比賽勝負挺明顯的,我就出來了?!?p>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回頭看著南停,“不過你怎么也出來了...還是保留實力?”
許是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南停失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哪來的什么保留實力啊?!卑崃艘惶旒?,晚飯又吃的遲,而且沒怎么做準備運動便上場了,胃里實在有些不舒服,加之就是一場普通的友誼賽,實在沒必要大動干戈。
“再說,我的隊友們都很強,他們下半場也不太需要我了。”
蘇潯不是個很會聊天的人,對這種謙虛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休息室便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正在想說點什么打破一下這尷尬的氣氛時,南停又開口了:“勝負挺明顯嗎?”
“二外會輸,但應該不會輸太多?!碧K潯誠懇的答到,“畢竟是我們學校的主場,輸的太難看,怕你們會橫著出去?!?p> 南停頓時被她這一五一十的狠話逗笑了,從包里掏出手機打開了二維碼,“要不加個好友吧?遇到這么多次了,挺有緣分的。我叫南停,南北的南,停止的停,北海高一6班?!?p> 三次。
蘇潯在心里默默糾正。
手一插兜,口袋里竟空空如也,手機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
“...我手機好像掉了?!?p> “開靜音了嗎?要不我撥個電話?”南停對著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機,手機殼上掛著的門禁卡也隨著他的動作來回的晃動。
蘇潯收回目光,報了一串數字給他,手機隨即在剛才那張沙發(fā)的扶手縫里響起。南??康慕闵焓痔统隽丝ㄔ诶锩娴氖謾C遞給了她。
屏幕上一串數字正閃爍著,掛斷后,鎖屏上是一球星正抬手跳投的背影,背后球服上飄著一個白色碩大的數字“3”。
南停收回目光,朝她輕抬下巴,邀功似的笑道:“掉在這種地方,要是再晚點怕是難找咯?!?p> 蘇潯點了點頭以表感謝,拿起手機對準他的二維碼,在驗證信息中打上了自己的名字。
“蘇潯,”南??粗糜焉暾堓p聲念道,“這字還挺少見的。比賽應該也快結束了,我們先出去吧?!?p> 蘇潯也正有此意,將毛線帽隨手往頭上一套,手機隨手揣進了口袋,回頭想和他打個招呼先去找倪裳,南停卻在她身后伸手,正經著將她戴的歪斜的帽子扯平,順手拍了拍她的頭,“走吧?!?p> 南停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有一種仿佛兩人已經認識了許多年的熟稔,她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帽子,把臉轉到南停看不到的一側。
這人...好像沒她想的這么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