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春閨夢》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主要角色:棗花,陳念華,容年
故事梗概:棗花的奶奶在生命彌留之際,嘴里念叨著那院前的一株永遠不曾結(jié)果的棗樹。奶奶半夜爬起,顫顫巍巍地來到棗樹旁,棗花驚醒后,面對從癡呆中清醒過來的奶奶,幫她挖出了棗樹下埋葬了數(shù)十年的一段今人唏噓的故事……
旁白:
南京城外,秦淮河畔,坐落著幾戶村莊,經(jīng)風(fēng)雨而不動,歷歲月而不衰。見證著這座古城的辱沒與輝煌。
棗花在村莊里長大,家中只有她和奶奶兩人,奶奶年輕時,是地主家的小姐,吃了一肚子洋墨水??蓷椈▍s不曉得那些,她只知道奶奶有個可好聽的名字,叫容年。
黛青色的瓦檐,白褐色的土墻,依稀能見當年地主家大宅院的影子。院內(nèi)荒蕪,只有一棵棗樹直干云霄葉茂花繁。棗樹下,老人顫顫巍巍,透著行將就木的腐朽。
老人有癡呆癥。
容:
“棗花…棗花…挖…挖…”
旁:
醫(yī)生說老人家的大限就這幾天了。
棗:
“奶奶,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容:
“棗花…棗花……挖…挖”(不理,只盯著這棵棗樹,竟是一屁股坐了下來,用手扣挖泥土)
棗:
“奶奶,地上臟,哎!別挖了,孫女幫您還不成嘛?!保椈ǘ迥_,沖去菜園子里拿了把鐵鏟,對準樹下一挖)
容:
“棗花……棗花…”
旁:
樹底下,竟埋著一個小檀木箱和一個空了的酒壇子。
容:
“棗花,乖囡囡,幫奶媽把箱子打開?!保ㄈ菽晟斐鲱澪〉氖郑圩∧窍渥?,渾濁的雙眼竟恢復(fù)了些許清明,棗花還小,不知道這叫回光返照)
棗:
“奶奶,好多信??!”(棗花打開箱子,吃驚狀)
容:
“棗花……念…替奶奶念這些信…念…”(激動)
棗:(一)
吾妻親啟:
久未聞消息,卿且安否?
中國空軍先后犧牲,黃居谷、劉蘭清等同志以血肉之軀筑鋼鐵防線。然,南京淪陷或成定局。
吾掩當漢奸,定為卿爭取時間。望卿組織村民,于明晚子夜隨部隊撤離南京,撤離南京,撤離…
勿念
珍重!
陳念華
1937年12月1日
?。ǘ?p> 吾妻親啟:
別來良久,甚以為懷。
今夜大雪初霽,南京城被圍,民眾盡數(shù)被俘,吾為漢奸,諂媚于賊寇,并未波及。
請卿勿憂、勿念!
日后珍重!
陳念華
1937年12月10日
?。ㄈ?p> 吾妻親啟:
今日大雪,吾于城口救得一共產(chǎn)黨員,令他持信尋卿。他腿股中二彈,需盡快接受治療,吾得拖延三日。悉知日軍正全城搜索,望卿能設(shè)法聯(lián)系部隊,前來救援。不知消息真假,日軍明日將于全城開展“屠殺游戲”,卿勿復(fù)進城。切懇之,勿復(fù)進城!勿復(fù)進城!
1937年12月12日
(棗花想,陳念華?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第一幕(可配樂)
旁:
1937年5月,棗花正開的燦爛,今日大吉,宜嫁娶。村里都知道,地主家的嬌小姐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外村的毛頭小子,記者,村里人都沒聽過記者是啥玩意兒。
容年可不管,她挖出了埋在棗樹下的女兒紅,臉上難掩新嫁婦的嬌羞與欣喜。
陳:
“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林。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一約,書向鴻筏
好將紅日之盟,載明鴛譜”
容: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p> 第二幕
旁:
1937年8月,棗樹還未來得及結(jié)果。
陳:
“太太,你看我給你帶了啥好吃的!鴨血粉絲湯!你平時最愛的?,F(xiàn)在到處打仗,這可是很難弄到的!”
旁:
容年枯坐在堂前椅上,房梁、桌椅、板凳皆被毀壞,整個廳堂又亂又空。
陳:
“太…太太,你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太太,你說話呀!”(笑意漸無,四處張望,透出一絲沉郁)
容:
“你,是漢奸?!是……是那鬼子的走狗!”(冷眼,心痛)
陳:
“太太,你說什么呀?”(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容:
“你!到現(xiàn)在還否認?。ㄊ种割澏吨钢悾?p> “全村人都知道了,你是鬼子的走狗,他們拿著鏟子,鋤頭,沖進家里一頓東敲西打,邊砸邊罵…而我,連阻止的理由都沒有…(語氣顫抖)”
陳:
“太…太太,你別生氣,當心自己的身子?!保ɑ艁y)
容:
“阿華,別當漢奸走狗好不好?好不好?”(用力搖晃陳,似要把他搖醒,語氣帶著哭腔)
陳:
“太太,相信我好不好,我當漢奸是有理由的,再給我一點時間,再……”(把容的手拿開,眼神堅定而冷銳)
?。ㄍ瑫r,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起)
容:“理由?你的理由就是你如今的富貴,你的小命是嗎?”(冷笑)
陳:“太太…”(愕然)
容:“你滾,你滾!我就當我丈夫死了!”(把陳推出門外,鴨血粉絲湯也丟了出去)
旁:厚重的木門發(fā)出沉重的嗚咽,簌簌而落的棗葉見證了陳念華一去不復(fù)返的身影。
第三幕
旁:輕而急促的敲門聲劃破了雪夜的寂靜。吱呀一聲,門開了個小縫,陳念華的腦袋探了出來,臉上掛著極其自然的諂媚笑容。
陳:“太太,你怎么來了?你瘋了嗎?我不是讓你撤退了嗎?”(笑容逐漸消失,把容拉進門內(nèi),緊張四處張望)
“太太,國不成國,家何以家??!”(直視容的眼睛)
“在這樣的亂世,名聲、富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更重要的是讓更多人活著
(容年沖上去緊緊抱住了陳)
陳:“太太,我正要給你送信?!?p> 容:“不對,你不該給我送信,要是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你…”(突然推開陳)
陳:“太太,我?guī)阋娨粋€人?!保ㄎ孀∪莸淖欤?p> ?。?、容走進地窖)
旁:里頭躺個年輕男子,臉上還有血污,眼睛很亮,腿上還藏著兩顆子彈,衣襟口還有一封信。
陳:“太太,這是方天未。是共產(chǎn)黨員,我今夜要送他出城。”(壓低嗓音)
“南京已被日軍全面封鎖,太太你是怎么進來的?”
容:“組織村民撤退時在秦淮河邊發(fā)現(xiàn)一條暗徑,直入南京腹地,我是循著信上的地址找來的?!?p> 陳:“太太…能幫我將這位同志送出去嗎?他有重要情報要給黨?!?p> 方:“我……(行了一個軍禮),拜托了!”
容:“好!我們沿著那條小路走,我和他假扮夫妻,即使遇上鬼子,也不會被懷疑?!保▓远ǎ?p> ?。▓鼍扒袚Q,容、方變裝,立于門邊,陳在他們對面)
陳:“太太,拜托了!”
容:“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陳搖頭,容開了個門縫,將方扶了出去)
陳:“阿年,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去找你。”
容:“好……好好活著,我等你?!保ㄑ壑泻瑴I,卻不回頭)
?。愋α耍荨⒎降谋秤靶辛艘粋€軍禮)
?。▓鼍扒袚Q)
(棗花翻了一封又一封信,從1937年到1945年。最后一封卻并未標明日期)
?。膳錁罚?p> 棗:
吾妻親啟:
今戰(zhàn)爭初息,于圖書館偶得殘頁《詩經(jīng)》一卷,上面只兩篇詩章。
深有感懷,遂寫數(shù)語以慰吾妻。
一篇《桃夭》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以記你我兩人新婚。
一篇《擊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币宰C你我共赴白頭。
均此二言,足以慰平生。
陳念華
旁:
棗花終于想起陳念華此人在何處聽聞,她曾去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參觀過。
陳念華,生于1913年冬,卒于1937年12月13日。
于南京大屠殺中血灑秦淮河,尸骨無存。
是一名優(yōu)秀的共產(chǎn)黨員,抗戰(zhàn)烈士。
而棗花的爺爺,姓“方”。
棗花念完所有信后,看見奶奶臥于棗樹下,抱著那壇空了的“女兒紅”,臉上帶著新婚少女般嬌羞的笑意,棗花簌簌而落。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棗花隔秦淮河而坐,凝視著這座千年的南京城,巨大的繁華背后,又埋葬了多少河邊骨?多少春閨夢里人呢?
棗花不知道,她只覺得悲傷,可悲傷之外,還有一種更崇高更偉大的東西在血脈里涌動著,沸騰著,讓她堅定著走下去,走向清明,告慰先烈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