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最是薄情
當(dāng)柒拾與李太師再次回到知府府邸后，便收到了卿帝快馬加鞭送來旨意。
諸其相關(guān)人員九族，再特派黃金萬兩，撫慰翰海城百姓。
令柒拾與李太師兩人五天時間理清所有脈絡(luò)與毒瘤。
候新任官員到來，上任時才可回朝。
李太師也不知是因什么，竟選擇了作壁上觀。旁觀著行為處事滴水不漏，毫不偏頗，快很準(zhǔn)的柒丞相...
而初時常在李太師身邊跟隨的水若，近日也變得有些奇怪。
每每看向柒拾時總是控制不住眼底殺意泄漏。
這樣的異常，李太師也察覺出來了。
本還旁觀瞧虎斗的李太師，竟成了第一個動手查起了水若身份的人。
只是當(dāng)一疊疊書信，賬本，交易內(nèi)容表現(xiàn)在他面前時，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縷精明算計(jì)。
后又想到了什么，眼底思緒漸漸飄遠(yuǎn)，恍惚間李太師好似，回到了少年時，見到那個人...
這一幕也被推門而入的柒拾瞧在眼底，而這場死局也只能因他而結(jié)束。
“李太師做了兩朝君王，一輩子的謀臣，如今倒了花甲之年，卻又妄爭權(quán)術(shù)，當(dāng)真是好魄力?！?p> 柒拾聲音沙啞中帶了幾分溫潤，而不知什么時候，跟在柒拾身后垂首斂聲屏氣的水若，眼底劃過一縷暗芒。
李太師身形一僵，渾濁的眸子里閃過了太多的復(fù)雜，最后咳嗽了幾。
“人老了，思路也跟不上了。老臣忠心了一輩子，臨了只想用這忠心換得可用的價值?！?p> 柒拾挑眉，漫不經(jīng)心上前一步。
目光厭厭，又似溫潤的笑了笑，懶懶問身后人：“不是想報(bào)仇嗎？現(xiàn)在仇就在你身邊打算何時報(bào)呢？”
水若身形一僵，低垂的眼底閃過太多情緒，與衡量。
猛然抬頭看向柒拾：“柒丞相，既都知道、為什么還要作壁上觀。
是覺得瀚海城數(shù)萬人的命并不值得你們這些弄權(quán)者相救嗎？”
水若一改之前的溫柔小意模樣，猙獰而嘲諷滿滿的看向柒拾。
而李太師渾濁的眸子在這一刻看著這樣一幕，不動聲色的閃過了一絲滿意。
柒拾緩步走近垂首的水若，伸手撫上了水若的臉。慵懶中帶著了幾分涼意，嘶～的一聲一張面皮便被柒拾揭了下來。
一張遍布青痕的臉躍然出現(xiàn)，映入柒拾與李太師的視線中。
柒拾冰涼的指尖劃過一條條青痕，聲音多了幾分趣味：“本相若沒記錯，這瀚海城應(yīng)是李太師夫人的故鄉(xiāng)吧～”
說著伸手將一旁的水若，推向了怔在原地似不可置信的李太師面前。
李太師皺巴巴的臉皮動了動，蒼白的唇瓣抿了抿：“柒丞相，這是什么意思？”
柒拾看了看怔愣地的李太師，又看著急急捂住自己容貌一臉崩潰的水若。
溫潤又神色懶散的道：“這說來也是好生特別，明明是瀚海城唯一的鐵帽王，當(dāng)朝文官李太師的岳丈。
一品誥命夫人的父親，怎就泯滅于人海了呢。就連自家女兒，女婿也將這號人忘得個干凈～”
水若在柒拾話落后，面帶狠辣，發(fā)瘋似的轉(zhuǎn)身撲向了柒拾。
卻被一個溫潤淺笑的眼神，嚇得退倒在地。
這哪是溫潤無害，這明明是染滿血腥從地獄里面爬出來的惡鬼，水若如是想著。
“水姑娘，本相既給了你說故事的機(jī)會，就得好好抓緊機(jī)會，免得弄得個滿腔遺憾?！?p> 水若聞言，轉(zhuǎn)而看向李太師目光羞赧而痛苦。
“李郎?。∧闱魄苸你還是認(rèn)不出我，你終是把我忘得個，干凈是嗎？”
李太師聽著這樣的稱呼，下意識又后退了幾步，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絕對不可能是若涵。
若涵明明已經(jīng)與我成了親，甚至有了孩子，她那樣?jì)少F的女子，怎是你這賣色之婦可比～”
柒拾在聽完李太師這一段長長的不可能后，唇角弧度揚(yáng)了揚(yáng)，瞳孔的墨黑色也深了幾許。
懶散的笑出了聲，最后拔出腰間的長劍投擲在了水若與李太師中間。
“水姑娘，時間不等人，若是覺得你這番故事不值得說出口那就做出一個選擇吧！”
水若聞言有些木愣猶豫的走向李太師，一雙眼眸中布滿了柔情：“哈哈哈～李郎??！
你知道嗎？其實(shí)我一直都不相信你的選擇會是公主，我一直在騙自己。
騙自己你不知道，可如今你這樣的模樣反應(yīng)。
卻讓我沒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李郎??！
你既不愛我，為何就不肯放過我？為什么一定要把這些都?xì)Я??！?p> 柒拾看著這樣一場好戲，尋了好位置坐了下來。
抬手撣去桌面的灰塵“李太師若為戲子，定是神話般的存在。
只是??！這場戲演得終是有些欠缺了?！?p> 李太師渾濁的眸子下意識低垂，也不知是掩飾什么。
只是在水若的不斷靠近中，抽出了匕首十分防備看向水若。
見此水若哈哈哈大笑起來，不停抖動的身形多了些好笑。
最后跌倒在地上，七竅滲血。恍惚間水若再次看到了，還不曾去世的父親，還有那個風(fēng)光霽月的少年郎。
少年郎一身書卷氣，帶著幾分古板，臉紅得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搶眼。沖出層層疊疊的人群，攔住了她的橋子。
糯聲聲的對著她說：“郡主那樣美好的女子，怎可去遠(yuǎn)嫁南國，郡主般配得上世間最好的男子?！?p> 這樣的不滿與擔(dān)憂，那樣明目張膽引起橋中女子的注意，芊芊玉手掀開了橋簾起身來到少年郎面前。
嬌貴而艷麗的臉上，帶著幾分趣味：“喔～李舉人是這樣覺得的嗎？
那李舉人覺得，本郡主許怎樣的夫家才算是最好最般配的呢？”
這便是他們的初識，再后來他們相愛了，只不過這段戀愛中摻雜進(jìn)了皇上的義妹若曦澄。
那時庸國的君王還不是卿帝左候，而是卿帝的皇叔伯昭帝左儒沐。
一段皇家秘幸的求若不得，成了丞相若風(fēng)云的把柄。
而若風(fēng)云利用這樣的把柄，將自己的獨(dú)女若曦澄討了一個封號：初音公主。
在自己臨死前為自己的女兒找了一個，最好的依靠。
而這若曦澄與水若也就是鐵帽王左旋，唯一的獨(dú)女左若涵。閨中密友連挑選男人的口味，都是一樣。
所有才有了后來的狗血，鐵帽王左旋到底是怎么死得呢？
只能說察無所察。為什么這樣說呢，因?yàn)樗乃朗蔷跛浮?p> 而現(xiàn)在這一切，怎么又翻出來了，那就得問問上首看戲的柒拾了。
李太師雖垂著眼眸，余光卻還是不斷的瞟向擋在水若與他之間泛著寒光的長劍。
似乎染了些不耐煩，好似明明一切他都做到了萬無一失，毫無破綻，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
而癱坐在地上的水若，在記憶的長廊走到盡頭后。
有些癲狂的抬頭，滿臉恨意的看向柒拾。這樣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引不起柒拾分毫在意。
水若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撥出了擋在面前的劍。
意味不明的，看來李太師一眼。最后猛然轉(zhuǎn)身，持劍刺向了柒拾。
柒拾歪頭打了一個哈欠，笑得有些溫潤無奈：“唉～果然??！自不量力，名為君王之劍。
實(shí)為野心之利。不知李太師是否還記得夜郎城…或者還有馬知府～”
李太師渾濁眸子閃一剎那的恍惚、慌張、得意、冷漠。
最后懵懂般不解的說：“什么夜郎城，什么馬知府，柒丞相莫不是得意忘形一場臆想?！?p> 柒拾眉眼溫潤、聲音慵懶道：“是嗎～”說著狀似無意的掃了水若一眼。
“水姑娘，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無人喜得，便自我囫圇呢！
可水姑娘，可是忘了那猴場中的那些女人。她們又憑什么，受著你之恨呢？”
話落，水若手中的劍刃也到了柒拾面前，然后咔嚓一聲、最后從水若的發(fā)間劃過刺向了李太師的眼睛。
“不～”隨即屋中便想起了水若尖銳的大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李太師的身邊。
而李太師在光明乍失情況下，下意識住了眼睛。
手上觸摸到的一片粘稠，似乎在提醒著他的失敗。
而柒拾見這樣一幕，眉眼中帶著的溫潤如玉，里面多了幾分諷刺。
人啊！也當(dāng)真是～明明所愛之人的背叛，是那樣明目張膽不加掩飾。最后頂著殺父之仇滅族之仇甘心沉淪。
甚至用一城人的性命，來彰顯他們的隱忍抉擇或者說感天動地的情愛。
謊話從來說的都是漏洞百出，可偏偏卻自愿為他完善補(bǔ)全。
柒拾這樣想著，目光便落在了逆光而來的蘇辭身上。
“我以為，君，會旁觀這整場局呢！怎想著現(xiàn)身了呢！”
蘇辭聞言不由攥緊手中折扇，目帶侵略的看向柒拾：“那～阿柒明知這一行中的算計(jì)，怎還是～”
柒拾拂手理了理紫色的衣袍，笑得比蘇辭還溫潤幾分“君那樣苦，我怎舍得～”
這番話落后，柒拾又轉(zhuǎn)頭看向抱著李太師喃喃自語，一副瘋癲模樣的水若。
看著李太師廢力地將水若往外推，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深深刺痛了水若的眼，水若卻還是執(zhí)迷不悟的抱緊了懷中之人。
“瞧瞧～人啊！都懦弱，因?yàn)楦冻隽颂啵炊悴荒艹惺芰恕?p> 那所付出得到底是對，是錯。”
柒拾說著伸手拔起了地縫中的斷劍，緩步走向了水若。
抬劍橫在了水若的脖頸，沙啞中帶著文質(zhì)彬彬的溫潤儒雅道：“水姑娘，你可知這瀚海城中的每一人都是你的“債主”。
你說，她們愿為你的這一份愚情作罷嗎？”
水若聞言猛然轉(zhuǎn)頭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柒拾。高高在上溫潤袊貴，逆著陽光卻偏融于黑暗。
“哈哈哈～“債主”。這樣說來柒丞相，不也欠著她們嗎？
那些人那樣狼狽、可憐，柒丞相怎不救她們。”
蘇辭看著這樣一幕，默不作聲來到了柒拾身后站定。
目光淺淺韞色看向水若懷中的李太師，眼里閃過一抹冷意。
而李太師靠在水若懷中的身形一僵，似乎察覺到什么令他瑟縮、后退、心悸～
柒拾聞言溫潤無奈的笑了笑，十分認(rèn)真地道：“我救不了她們，從她們被選擇、被承受時便救不了她們了?！?p> 神總是高高在上、更迖、痛苦、自困、不得，從無例外…
水若將懷中的李太師又抱緊了幾分，脖頸往刀刃處又靠了靠。
看向柒拾的目光多了些諷刺：“哈哈哈～庸國唯一的女丞相是承認(rèn)自己無能了嗎？”
“我也不曾說過自己能力非凡，水姑娘何必為了一個欺騙之人，拖延時間至此，值得嗎？”
柒拾說著放掉了手中斷劍，劍刃上揚(yáng)在水若脖頸處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最后落在冰冷地面，噠～的一聲于水若有些震耳欲聾。
水若看向柒拾的目光多了些探究：“你明明可以一開始便可以殺了我與他，為什么要百般費(fèi)勁，讓我親手殺了他？”
柒拾挑眉，不再看水若只是轉(zhuǎn)身看向蘇辭身后的門檻微光。
沉默了片刻最后道：“瀚海城不止是你們所犯的罪，而你與他從命運(yùn)轉(zhuǎn)動齒輪那一刻，便在你們自己手中…”
前生大善，歷百性之源，善惡之較，從無勝果。
這便是世間之道，神之困礙。話落水若像是想通了什么，撿起了地上的斷劍親手捅了懷中人。
然后再是自己，倒下那一刻呢喃著那樣一句話：“我從不是知錯就改之人，我很自私。
但，我愿還那些人一份轉(zhuǎn)生之機(jī)?！?p> 柒拾偏頭看著那倒在血泊中，一對怨偶嘴角勾起了淺淺彌度。
而他們積攢的因果孽障，爭先恐后的向柒拾涌來，帶著能一葉障目的“自私”。
“阿柒～那我呢？如何處置，”
站在柒拾身后，看著柒拾與那微光漸漸模糊。柒拾淺笑轉(zhuǎn)頭，伸手看似想觸碰蘇辭。
蘇辭白皙的腕間微動，顯現(xiàn)出一條細(xì)細(xì)的紅繩。
紅繩的一頭是柒拾的指尖，蘇辭低頭瞧了瞧手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紅線“許愿求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