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到白西裝招手,定定神,裹挾著人群中各種氣息,坐到白西裝旁邊。
“你好,我叫薛丞奕?!?p> 女人先是回絕了服務(wù)生的詢問,隨即抓過薛丞奕的酒杯淡淡抿了一口,水晶杯上遺留一枚殷紅的唇印。
“錢呢?”女人單刀直入,薛丞奕盯著杯上的唇印,眸色幽深,手指把兜中銀行卡滑到女人面前,可手指并未移開。
“我要的東西呢?”
“在這?!迸藦陌心贸鲆粋€檔案袋,拍在薛丞奕面前,聲音冷硬。
薛丞奕松開手指,女人順勢收下銀行卡,他拿起檔案袋:牛皮紙中夾著一張真身鑒定資料,隱約能看到朱字。
他笑笑,把檔案袋捆好,收起。
女人作勢要走,可是薛丞奕卻又推上一張銀行卡:“你消息這么靈通,確定不加入白令嗎?”
“只是合作關(guān)系的話,你得到的錢只有你手里那么多,但如果加入白令,這張卡里的錢,全都是你的?!毖ω┺入p指點了兩下卡面,他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只能看到帽檐下露出的紅唇微微一彎。
要成。
“不好意思,我需要的錢,僅此而已?!迸藫u搖手里的卡:“白令要是錢多的沒地方花,就拿去看看腦子,省的每天覺得自己錢多,所有人都得俯首稱臣。”
她聲音不算清脆,聽起來總覺得帶點青澀的少年音,但這樣的音色配上言語間淡淡的輕蔑,將心里的嘲諷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薛丞奕嗤之以鼻,腹誹道:裝什么清高,不為了錢,會把這么絕密的資料賣給我?可笑。
他端起酒杯避過唇印,飲了一口。
“那么,白令期待與您的下次合作?!毖ω┺妊弁冯S著杯中剩余的酒液,水晶杯折射出頗為耀眼的光芒。
“下次應(yīng)該很快就來了,對不對?”
女人不可置否,轉(zhuǎn)身消失在人群中,黑色的身影宛如境外之人,斬絕所有的紙醉金迷,燈紅酒綠,踏出一片冷凝。
薛丞奕回過頭,看著手里的銀行卡,只覺得這像一巴掌生生打在自己臉上,心中窩火。
“先生,請問您一個人嗎?”一個紫色吊帶裙的女生拍拍薛丞奕的肩膀,臉上畫著妝,但是滿臉稚嫩。
“你成年了嗎?還不到18歲吧?不到十八歲就出來喝酒,還來搭訕陌生男人?”薛丞奕目光上下一掃:“全身上下加起來沒我一個袖扣貴,你拿什么來搭訕我?靠著你不自知的勇氣嗎??”
“你他媽神經(jīng)病吧”女生聽完,臉紅了又綠,綠了又紫:“媽的,活該自己喝酒,一輩子單身!”
女生罵罵咧咧走遠,薛丞奕發(fā)了一通脾氣,心情倒是好很多,嘴里銜著香煙,悠然地走出夜奢。
耳邊刮過一陣風(fēng),似乎閃過去一個人。他偏頭,眼中撞入一個紅衣女子,女子穿著紅色的大袖外搭,內(nèi)里是白襯衣和黑色西褲。
大袖飛揚,上面墨色的蝴蝶幾乎要在錦緞上翩翩起舞,她眼神中噙著冷意和幾分玩味。
是祁煙,方才閃過去的是云忱。
白狐九代云忱被魔王祁煙“追殺”整整一個下午,中途因為反噬,祁煙提出休戰(zhàn),安安靜靜靠在云忱身上睡了四個小時,直到夕陽落下。
霞光中沉睡,嬌柔易碎的模樣和那個提著火刃追殺自己的嗜血魔王簡直天差地別。
“你現(xiàn)在,真好看?!痹瞥勒f得由衷,可是鉆到祁煙耳朵里又變了味道。
“我平時都特別丑?”
女人就是女人,抓語病幾乎是天生的本能。
“沒有……我的意思是……”云忱慌不擇言,然迎面就是熊熊烈焰!
二人你追我趕,伴著夜色深沉,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夜奢門口。
薛丞奕橫差在二人中間,祁煙認清眼前是人類,幾乎是瞬間就把法力盡數(shù)斂去,然而快速的法力收回再次激發(fā)腹部的反噬。
身體無法自控!要撞上去了!
“快走開?。 逼顭煂ρω┺群鸬?,雙眸緊緊閉起,額頭撞進溫?zé)岬男靥?,自己的身軀被結(jié)實的雙臂環(huán)住,他在努力替自己化去力道!
祁煙驚異的仰起頭,云忱的臉映入眼中,他比了個口型:別怕。
“嗯。”
云忱擁著她摔坐在地上,長腿頂住祁煙的膝蓋窩,將她架在自己懷里,冰冷的水泥地上扎實的一個屁股蹲兒,連著腰的麻。
“你們這……”薛丞奕眨眨眼,陌生男女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在自己面前抱成一團,這是羞辱單身狗嗎?!
“抱歉,我女朋友太貪玩,跑起來又愛摔跤,險些撞到先生,真是不好意思?!?p> 云忱誠懇地道歉,想抱著祁煙起來,卻發(fā)現(xiàn)屁股又麻又痛,而脖子后面的金色蛛絲印,因為他強制動用法力,刺得他頭痛欲裂,眉毛不由得皺在一起。
金色蛛絲印就是克制法力次數(shù)的原因,超過兩次或者強行突破都會造到數(shù)十倍的反噬。
他剛剛只用了一點點,就一點點。
“你!”祁煙發(fā)覺不對,從他懷中站起身:“你怎么回事?!”
“沒事……”云忱撐著地搖搖晃晃起身,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綻起,他扶額想要轉(zhuǎn)身正式道歉,頸部的刺痛瞬間兇猛了一倍。
祁煙欺身而上,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云忱跌落的身體,他冰冷的額頭貼著她溫?zé)岬念i部,似乎找到慰藉一般輕蹭。
收到抱歉,但隨即又狠吃了一把“狗糧”的薛丞奕臉色更黑了,他懶得再聽祁煙抱著男朋友,跟他這只單身狗對不起個沒完,抬腿就又扎進夜奢。
今天,借酒消愁!不醉不歸!媽的,老子心里這個氣憋的,真不爽。
“哎,對不起……?”
白西裝男人匆匆離去,似乎還特別生氣?
祁煙沒工夫關(guān)心薛丞奕,肩膀處還有個人在顫抖。她摻著云忱,全靠法力加成,把一百多斤的人送到了家中的床上。
“呼”祁煙沉出一口氣,俯下身摸摸云忱的額頭,似乎冷汗少很多了。
“云忱,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嗎?”
“嗯?!钡攘舜蟾艃煞昼?,才聽到他沉沉一聲,祁煙心瞬間松懈,輕笑著把他被汗浸濕的碎發(fā)撥開。
“哪里不舒服?”
“脖……脖子?!?p> 祁煙伸手一探,摸到云忱脖頸正后方的金色蛛絲印,回想到今天他被自己追著趕著,似乎把今天兩次法術(shù)的余額用完了……
又是我的錯。
我怎么總讓他間接受傷。
她搖頭懊惱,張口咬破手指想把血涂在蛛絲印上,那一點灼紅刺目,手腕被云忱掙扎著握住。
“不要……不要,過了今晚就好了,就好了……”他力氣并不大,許是太痛沒什么力氣。
“我能讓你一勞永逸,為什么你偏要背著枷鎖活?”
“這……這是一根準繩,同時也是警告。你想如果……剛才你面臨的死局,脖頸的痛意,就會告訴我……”云忱喉結(jié)一滾,手也緩緩落下“失去你也是一樣痛苦?!?p> “幸好……不是死局?!?p> “你,還活著?!?p> 祁煙蹙著眉,似乎想起什么又好像沒有。
“傻瓜,我們才認識多久,哪有那么難舍難分?若是死局,你記得先跑,不要管我?!逼顭熋纤念~頭,手底下源源不斷輸送著法力:“我被刺傷睡了五百年還能活著,是不是命很大?”
“不用擔(dān)心我?!?p> “我說過不要因為朱砂痣的事同情我,我沒關(guān)系的。就像你說的,我大了你千余歲,那自然我見過的事也多,承受力也強?!?p> 祁煙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云忱的手搖晃著試圖堵住她的嘴。
“怎么了?”
“你死了……誰給我當警犬?”云忱從枕頭下摸出一張工作證,上面寫著妖管局搜查員祁煙。
“這……”
“顏清著說你鼻子很好用?!?p> “你當警犬跟著我?!?p> “最合適。”
祁煙想反駁,可是云忱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眼皮半瞇,心就軟下去,好聲好氣哄道:“答應(yīng)你,只當你一個人的?!?p> 隨即云忱沉沉睡去,祁煙斂去法力,信手在他房間支開一個堅固的結(jié)界。
“晚安。”祁煙望著床上的云忱,淡淡說道。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溫柔,心中千柔百轉(zhuǎn),無數(shù)紛涌而來的情緒到嘴邊只是一句晚安。
祁煙下了樓,窗外明月高懸,銀白的月光點綴著餐桌上的玫瑰,玫瑰還未完全開放,花瓣間偶爾能看到幼嫩的花蕊。
她眉眼低垂,不由走過去,指尖小心翼翼的撫摸過花瓣。
“別怕……”祁煙喃喃念道,云忱眼底那一絲溫柔被她捕捉到,陌生又熟悉,手指繞著花瓣,掌心翻過來,朱砂痣在月光下和桌上的紅玫瑰遙遙呼應(yīng)。
紅玫瑰代表真摯的愛,朱砂痣又何嘗不是?
“我愛你,煙煙?!倍咃h來云忱的聲音,沙啞低沉虛幻的摩擦她的耳廓。
祁煙大驚失色。旋即轉(zhuǎn)身,落地窗炸裂開來,玻璃碎片飛濺在她臉頰留下一絲血痕,最終插進玫瑰花骨。
皓月之下,一指粗的金色項圈盤旋而來,咔噠一聲扼住祁煙的脖頸,法力瞬間被沉寂壓制,脫去法力的保護,祁煙嬌柔易碎宛如桌上的玫瑰,膝蓋磕到地面就泛出青紫。
“這不是,弱得很嗎?”暗處那人逆光而來,翠綠色的眼眸宛如蛇蝎,半張臉帶著鐵面具,半長發(fā),梳一個馬尾。
“兵不厭詐……算我栽了?!逼顭熞б旋X地回應(yīng),雙指一扣點在額間,用最后殘存的法力捏了通靈訣。
--
“青龍大人,夜深了?!?p> “嗯?!?p> 燭火搖曳,顏清著的影子拓在墻壁上,提著毛筆在絹布上記錄。
主神青龍寫得一手雋永飄逸的小篆,且千年來仍舊喜好筆記。身上的衣衫也是松散輕盈的長袍,頭上的龍角散發(fā)著幽微的藍光。
“把今日我記得這些,歸到朱雀那個柜子上?!?p> “咦?朱雀大人不是……死在洛水了嗎?怎么大人還寫她的記錄?”
“她,復(fù)活了。”顏清著把毛筆掛起,拈來水煙袋遞到唇邊,吸了一口。
“那還真好,我記得大人當時很傷心。”
“十分鐘而已?!?p> “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大人的十分鐘抵得過人家許多時日?!?p> 顏清著不語,起身向著床榻走去,頭剛挨枕頭,腦海就回蕩起祁煙得聲音。
任務(wù)有變,拜托青龍大人照顧好云忱,我先去了!
“嘖,胡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