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桂桂一大早就跑出屋里，穿著粉色棉服黑色褲子一雙雪地靴，外面小雪，下了雪似乎沒那么冷了，江城下雪實屬不易，好好珍惜。
三個小時，她在班車里睡著了。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她沒有跟他消息，已經(jīng)一年過去沒發(fā)消息了。
她幻想見面應(yīng)該是怎樣的呢。
到了烏泉，雪停了，小路上都是撒了鹽的地，不平不好走。
到了熟悉的門口，她吐著熱氣，白氣繚繞。
1.1 10:36
【我來了】
【來哪？】
【你家門口】
【……】
桂桂搓著手，對著手掌呼氣。
門嘎吱響了，到?jīng)]開，她走向前去。
門開了，一個男人站了出來，桂桂心一提，這個男孩眼窩微凹陷，眼里還用濃重的紅血絲，頭發(fā)長得長得快遮住眉毛，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樣子，不像她的男孩了。
他拉她進了屋，屋里都是陰冷，地上一個火爐，掩不住寒氣。
他見她一直看著自己，刻意躲著她的視線。
她去拉著他的手，冰冷，不像以前那樣溫熱了。
“坐吧，有火爐”男孩的聲音沙啞。
女孩站著不動。
女孩盯著他。
他的臉上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神情越來越不安，身子暗暗地左右挪動著，表情越來越復(fù)雜。
“對不起…”
男孩哽咽。
女孩看著眼前的男孩，控制著嘴角弧度，抑制著要爆發(fā)的情緒。
“對不起，桂桂…”
男孩低著手，手握緊了，讓桂桂有些疼。
“阿域…”
他一手把她帶入懷中，身體顫動，
“買的躺椅…”男孩壓著聲音。
“用不了了…”
這是剛強的硬漢，破了情緒。
女孩心提起猛的一震。
昨天，下雪了，昨天躺椅到了，昨天再也用不到了。
女孩的臉頰突然流下一絲溫熱，這溫熱燙進了她的心里，悲痛要從胸口溢出來了。
男孩抑制不住自己的沉痛，壓著桂桂的腦袋，悶著聲音發(fā)泄著。
桂桂抱緊了他，任這個男孩兒發(fā)泄。
“我…對不起我娘”
“你知不知道那天…”
男孩抽著聲音，顫著聲音。
那天奶奶不行了，奶奶非要從縣里醫(yī)院回家，他背著她，她越來越沉，他那天在大街上崩潰，他跪在地上求她…
“我什么也沒有了…”
男孩太累了，長寬的肩膀快被壓垮了…
“你有我…”女孩流淚，緊緊抱著。
——
孫域睡了一覺，他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桂桂坐在床邊，看到他疲憊的臉所有的委屈和怨言即刻煙消云散。
她低著頭，揪著手，趁她睡著，自顧自的說起來。
“你知道嗎，孫域，我第一次見你，我就控制不住想接近你，我清楚我在做什么。那些逗你的話都是真的，我特別喜歡你，喜歡你…你總讓我好好上學(xué)，我聽話…就…不要落下我…阿域…我想一直叫你阿域…”
“不后悔嗎？”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帶著無奈的笑意。
女孩抬頭，怔了一會。
來不及回答，男孩掀了被子，拱進女孩的懷里，吻住她的唇，女孩收著下巴，男孩握著她的腦袋，他的吻侵略性強，一直進攻著，不留一絲氣息，女孩感受著猛烈的鼻息，女孩心顫動著，男孩抱起她，托著臀，女孩掛在男孩身上，女孩的長腿自然下垂，男孩托著她的大腿。
她貼著男孩，感受有力的心跳，男孩不知是抑制了多久，單手抱著，一手脫女孩披著的粉色外套，他有些心急，用力扯了下來，女孩想下來，扭動著，衣服被丟在旁邊，他手一動，抬了女孩的身位。
“嗯…別…”
女孩的臉被暖氣吹的通紅，
讓人…遐想…
男孩終于松了口，輕輕把她放在床上，女孩的唇被親的有些紅腫，微微喘著氣，眼神迷離又純又欲，內(nèi)襯隱現(xiàn)美好的輪廓。
男人忍不了，脫了外套，露出堅實的身材，壓上去，女孩實在沒有力氣推開他，男人吻著她的耳后，柔柔地吹氣，他吻著她的脖子，讓她癢的不行。
“癢…”
再往下，衣服襯著那處春光，他盯著，女孩咬唇，害怕又未知。
女孩扯著他背后的衣服，突然沒忍住，一聲悶哼。
男孩突然停下來，別開了頭，捂著臉。
耳朵通紅。
女孩坐起來。
男孩紅著臉，捂著鼻子，低著頭。
女孩忍不住笑意，幫他拍著后頸。
忽而，
女孩嗔道，“你怎么不用我給你的唇膏?！?p> 男孩移了移屁股，“沒有時間……”
女孩心突然落了一下，想起來。
“不舍得用”
男孩撐在床上的手伸過去牽著她，搓著她的指尖，她看著他手上的繭和新傷口，心疼。
他抬起頭，看著她的眼，她盯著他，唇上還有血漬，女孩手撫上去，擦了去。
他眼里是紅血絲，是柔情，是無奈…
她想就這么看著他。
—
我那天抱著他，真的好舍不得他，我總感覺他要離開了。
——
那天中午他帶她去吃了街上的小面，把躺椅賣給了那老頭，他們想送，可老頭執(zhí)意給了一別一十一（111）。
他送她去坐班車，公路的雪都被清理干凈了，他抱著她不松手。
“我要走啦?！?p> 男孩埋在她的肩里，抱的緊緊的。
汽車鳴笛。
“搞快搞快，莫幾甜蜜哦”司機不耐煩，催促。
桂桂推開他，看著他耷拉的臉笑，氣色好多了，他沒有明顯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的不爽。
好笑道，“真的走了啊，”
踮腳，親了一口。
男孩非拉著不放。
“搞快點啊”
車里的人也不耐了。
女孩上了車，一步三回頭。
看著男孩站在那里，直到變成了一個黑點。
他們都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正式見面。
第二天開學(xué)，每個人都跟改頭換面了似的，一個個都打雞血了學(xué)習(xí)。
直到期末，結(jié)束了。
寒假高三補課，早起晚睡，只有春節(jié)是放了幾天假。
有天晚上桂桂回家，父母突然關(guān)心了幾句。
“桂桂，最近累不累??？”
“還好吧，不累?！?p> 這是假話的。
“狀態(tài)還可以撒？”
“還不錯?！?p> 這是真話，因為要好好讀書啊。
孫域那天和她相別，干了摩的的活，成了村子里的普通農(nóng)民工，不過是個帥小伙。
三月的風有些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他坐在摩的上，無聊等待客人。
“走不走??？”一個中年女子牽著一個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笑得燦爛。
他點頭。
他的摩的有棚，所以女人選了他。
他開車穩(wěn)，“去哪里？”
“永興街那塊，”女人又道，“你是個（這里）的人吧？現(xiàn)在小伙子怎么不切城里打工啊，摩的能賺什么錢?！?p> 車內(nèi)的后視鏡里她坐在后頭翹著二郎腿，表情有些不屑，他左耳進右耳出，女人也懶得再多說。
小女孩甜美的聲音，“媽媽，哥哥的帽子好酷!”女孩激動指著。
男孩笑了笑，終于開了口，“街上有買的。”
“媽媽，我想要！”女孩撒嬌。
女人瞥了瞥眼，“明里去買啦?！?p> 語氣溫柔。
女孩和女人走遠，羨慕。
這單只有十塊錢，他又開了回去，沒什么人坐車，他懶得接客。
他準備拿著十塊錢去剪個頭。
方言親切，“老板，搞個頭?！?p> “誒?！?p> 一個黑發(fā)老頭先這樣走過來。
他脫了帽子，發(fā)頂被壓平，劉海長得遮住了眼。
店里算是干凈整潔，不過地上都是還未來得及打掃干凈的碎發(fā)，再正常不過了。
燈算是明亮，幾個完善的靠椅鏡子，卻只有一個老頭，哪能分身呀，還不是好看的。
老頭笑瞇瞇得沒眼，摸著阿域的頭發(fā)。
“阿域呦，嘖嘖嘖，頭發(fā)油長個長?！?p> 孫域倒是嘴甜，“留著專門見你來了?！?p> 孫域坐在鏡子前，看自己的臉，輪廓分明，嘴唇好了，沒有裂。
“剪短點幾”
“闊以咯?！?p> 老頭一邊剪，“你不去年切了江城搞錢，”又說“今年不去咧？”
“要去的，”
孫域擺正頭，讓他好剪。
老頭笑。
“切了。報個好消息?！?p> 老頭刀快，不會兒就剪完了。
孫域是去了江城，不是為了桂桂，而是為了李云。
“阿域，你過來，最后幫我一次，我沒辦法了?！?p> 李云打了個電話，他幾乎叫出來。
“什么事?！?p> 李云沒說，“你來那個酒吧前面的的酒店?！?p> “207.”
孫域沒開口，對面是忙音。
孫域皺眉。
又是班車，待他到了那，酒吧里面被打空，前面的酒店裝修破舊，只說算個樣。
臺前的女人微笑，“帥哥，需要什么房呢？”
“207”
女人二話沒說，給他一張房卡。
上了二樓，樓梯口還有沒有裝修的房間，石灰泥的屋子顯得格格不入，他穩(wěn)著步子走去。
“滴…”
門開了，他徑直走進去，沒有人，床鋪凌亂，心臟一下一下地跳動。
“玩什么……”男人低聲道。
他準備打電話，手機嘟著，房間的回響越來越大…
電話通了，沒有聲音。
后面的門開了，一個黑影忽然一聲低吼，“去你媽的?！?，拳風刷過。
黑帽男子！上次那個班車的男子。
男子一腳踹去，孫域來不及反應(yīng)，被踢得退后一步，肚子瞬間生疼。
男子眼睛猩紅，“他媽的，騙老子?！?p> 男人凌著眉，發(fā)了瘋似的，又一拳打去，孫域捂著肚子，不知狀況，一腳要踢回去。
沒想到李云突然跑出來，打暈了那男子。
孫域見了他，非要問個清楚，“什么意思？”
“你做的什么勾當?！?p> 李云閉了閉眼，“你那錢…”
突然一聲槍響，孫域怔了，犯法的勾當。
聽到樓梯口漸強的吼聲、瘋叫。
“啊啊啊?！?p> 警察舉著槍，叫著，“蹲下！抱頭！快點！”
兩個人乖乖蹲著，被上了銬。
“走快點?！?p> 樓梯間，有兩個女的不顧，裸露身體跑，為了不被抓，不顧一切就往下跳。
幾個精神不正常嘴角有液漬的男人，被押著。
孫域，明白了，自己被坑了。
那錢哪里是血汗錢，全他媽是臟錢，他瞬間后悔接了錢。
上了警車，他什么也沒做，什么也不能解釋。
進局子，那刻。
李云，“你后不后悔。”
孫域風輕云淡，“后悔，”
“后悔老子被沒那刀捅死?！?p> 要來趟這趟渾水，著了你的道，沾你的光屁事多，相信你的鬼話。
“李云，販毒，走私?！?p> “孫域，幫兇，有販毒動機?！?p> 黑帽男子，那家店的老板，販毒吸毒，接待吸毒人員，賣淫活動等等嚴重危害社會秩序的行為。
十五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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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還有一個月，誰來承擔我的難過，憑什么讓我等你。
五月，該處理的處理了，桂桂在那天他進去，跑了去逃課了。
他被鎖著鐐銬，不敢看她。
女孩崩潰著情緒，幾乎是吼著，“孫域，你他媽滾蛋！”
男人的心顫著，忍著眼眶就要傾瀉的淚水，可是他有什么資格哭。
她瘋了一樣指著他罵，“你他媽的滾蛋，是我賤！”她罵著，手捂著眼睛。
她不是粗魯?shù)娜?，她忍不了?p> 最后一聲，“我不會等你。”
他背著身子，忍著顫音，“不要管我，你好好讀書?！?p> 工作人員帶著他，準備要走，一步一步踏在她的心里，踩得死死的。
她瘋了跑過去，“孫域，這個，你接著！”
她扔了過去，看見他接住。
轉(zhuǎn)頭，是痛哭，崩潰得不成樣子，又一次，她蹲著，沒有人安慰，他那天永遠走了，今天見面，是這樣的方式。
“我不要…不要好好讀書…”
……
七月結(jié)束了，她考上了一個普通一本，父母知道她喜歡孫域，知道孫域的冤枉，知道一切，什么也沒有干涉。
“桂桂，你放假去哪里嘛?！?p> 張樂挽手，“我啊，就隨便玩玩唄?！?p>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p> 桂桂笑了笑。
希望會這樣。
她談了幾任男朋友，沒任都很認真，每任都不了解她。
有天，在路口，她看見一個人，熟悉又很陌生，如他一般，冷漠又熱情。
誰會喜歡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