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咖啡店外一片漆黑,街道上冷冷清清,時不時刮過的一陣怪風(fēng)卷起垃圾桶旁的舊報紙,嚇得角落里的夜貓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叫聲。
咖啡店內(nèi),即便燈光偏暖色,此時也依舊讓人感覺涼颼颼的。
閻燃給這名叫做孟國會的小伙子倒了一杯熱水,孟國會盡量側(cè)著身子坐,連眼角余光都不想往外看。
“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這些…”
孟國會感激地看了閻燃一眼,臉上露出更多的疲憊,卻還是堅持著說道:
“去年年底,我考研失敗,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已經(jīng)無法支持我繼續(xù)念書了,所以我只能向各大公司投簡歷,想要找一份能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但我的簡歷就像是石沉大海,一個多月都沒有得到什么回應(yīng),現(xiàn)在那些公司都要求985、211畢業(yè)的,像我這種普通二本的畢業(yè)生,HR甚至都懶得看一眼?!?p> “不過好在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一家剛剛成立不久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錄取了我,入職的那天,我特意穿戴整齊,想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來迎接第一份工作,也做好與同事們好好相處的打算,結(jié)果我到了公司以后,卻發(fā)現(xiàn)公司里的員工似乎并沒有很在乎形象,他們對我的到來也僅僅只是點頭示意而已,根本沒有什么歡迎的意思,甚至……還有一點敵意?!?p> “或許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我當時沒有想太多,坐下來以后便開始工作,但我第一次上班,對工作還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好在公司里的張哥特別照顧我,他提醒我,公司采取的是末位淘汰制,如果工作不夠努力,很快就會被趕出公司,HR有一萬種方法讓我離開,并且讓我一分工資都拿不到?!?p> “我立刻就緊張起來,問張哥如何才可以不被趕出公司,張哥告訴我,只要永遠比別人多做一點就可以,別人早上九點鐘上班,我就八點五十到,別人晚上十點下班,我就十點十分再走,別人做一套方案,我就做兩套,別人用中文做,我就再加一套英文版……”
“一開始,我嚴格遵守張哥的提醒,凡事都做得比別人多一點,頭一個月,公司趕走了五個員工,萬幸的是里頭沒有我,但是…我看到業(yè)績排行里頭,除去那五個人以后,倒數(shù)第六個就是我了。如果我沒有再多努力一點,下個月被趕走的人,就會是我!”
說到這里,孟國會流露出痛苦之色:“我父母年紀大了,種不動田了,當年還是賣了家里唯一一頭耕地的牛供我讀的大學(xué),如今我好不容易畢業(yè)了,必須扛起整個家,我不僅要照顧爸媽,還有爸媽的爸媽,我的肩膀上扛著六個人的命,我不能沒有工作…所以我努力,努力,再努力,每天六點鐘到公司,十二點才離開,不管任何的事情都搶著干,閑暇之余還要學(xué)習(xí)各種技能?!?p> “第二個月,公司卻一口氣趕走了十個員工,我再一次留下來了,但公司同時又招了更多的員工進來,那些員工滿臉干勁,好像有花不完的精力,我突然間有了更大的危機感,如果我不夠努力,下個月還是會被新員工給頂替!”
“所以,連續(xù)一周的時間,我干脆住在公司里,眼看著我的業(yè)績名列前茅,本以為這個月肯定能安穩(wěn)度過,卻沒想到我因為過度勞累而生了一場大病,足足三天沒有去上班!”
“那三天的時間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道再這么干下去,我早晚會死在崗位上,但如果不這么干下去,早晚我也會死在別的地方…可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放棄了。病好了以后,我回到公司,心里打算放松一些,最好不要把命給搭上,于是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拼命了,甚至借上廁所的借口渾水摸魚,而怪人的出現(xiàn)……就是那一天開始的?!?p> “本來,怪人只是站在公司的廁所門口,一動也不動,就死死地盯著我,我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毛,叫來了保安,結(jié)果保安硬是說看不見那個怪人,我又叫來了幾個同事,他們也都看不見,后來我明白了,只有我才能看到那個怪人。我以為那個怪人只會在公司出現(xiàn),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跟著我下班,跟著我回家,甚至連我洗澡睡覺的時候,他都跟在我身邊!”
“我碰不到他,也甩不掉他,不管我躲在哪里,他都會冷不防地出現(xiàn),然后盯著我看!我嚇得魂不守舍,去找過道士高人,也看過心理醫(yī)生,但沒有人能解決我的問題。漸漸地,我開始麻木了,開始無視怪人的存在,繼續(xù)開始工作,本以為這樣就能相安無事,可第三個月業(yè)績公布的那一刻,怪人突然朝我走來,并且用勺子不停地敲打我的腦袋!”
“勺子打腦袋,疼是不疼,但可怕的是,不管我怎么躲,勺子總能打在我的腦袋上,仿佛閻王爺在催命似的,我開始反抗,但怪人力大無比,我根本撼動不了他,甚至有幾次我被逼急了,拿起水果刀刺他,他也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只是打我的力氣變得更大了一些!”
“反抗不了,我也只能繼續(xù)強忍著無視,怪人從辦公室一直把我打到工作崗位上,當我雙手放在鍵盤上的那一刻,怪人居然停止打我了,我驚訝地回過頭去看,卻見到怪人的面具,居然咧著嘴在沖我笑……”
“從那以后,怪人就不停地追著我敲我的腦袋,只有在我在做與工作相關(guān)的事情時,他才會停下來,比如我工作的時候、早起的時候、晚下班的時候,所以為了不被怪人敲打,我只能不停地工作,比被人更早地上班,更遲的下班,我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擺脫怪人,可事實是——如果我今天起的比昨天更晚,那么怪人就會用勺子把我打醒,催我去上班!”
“就這樣,我不停地工作,不停地躲他,他不停地追我,不停地打我,這樣維持了半個月的時間,直到剛才,我跑進老板你的咖啡店里,怪人才終于沒有追進來……”
說到這兒,孟國會仿佛失去了力氣,眼神渙散,好像下一秒就會猝死在閻燃店里似的。
他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聲音沉悶地說道:“老板,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精神病……”
“我相信你,我也不是精神病。”
閻燃輕聲說道:“如果你覺得累的話,就在店里睡下吧,有我在這里,怪人不敢進來的?!?p> “謝謝……老板……”
孟國會話音才落,沉重的眼皮就閉上了,說不清楚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
閻燃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窗外空蕩蕩的街道,轉(zhuǎn)頭對蘇小嬋問道:
“小嬋,你可以看到那個怪人嗎?”
蘇小嬋沒有回應(yīng),閻燃判斷,那個怪人根本不足以對他造成什么威脅,所以蘇小嬋才不會有什么超常反應(yīng)。
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異常污染事件,只是不知道被污染的是孟國會,還是面具怪人,又或者是孟國會公司里的某個人。
應(yīng)對這樣的事兒,閻燃沒什么經(jīng)驗,于是他拿出手機,撥打了薛振鵬的電話。